大周朝已经百年没有在中原动过干戈,濮阳绪在豫州集结了三十万兵马,以洛阳城为中心排兵布阵,修建防御工事的城墙。</p>
所有人都以为濮阳绪要建都洛阳,彻底放弃了京城,一面是无德无能的新皇,一面又是北荻疯狂的征伐,一旦北荻突破了北峰城,大军直下,京城危矣。</p>
消息传到京城,一时间城中百姓人心惶惶,纷纷抛家弃舍,奔赴豫州。</p>
北峰城的战报时不时的传来,胜多败少,蓄谋已久的北荻并不放弃,他们奇袭占据的城池易守难攻,若是强攻,那城池毁损大半,以后再修建又是一项大工程。</p>
像是一块难啃的骨头,琮王用兵神武也被磕了牙。</p>
自三十万大军集结之后,濮阳绪花了大半的时间在军营练兵,他不是正经武将出身,自然不能如琮王那般得军心,要想服众就得同他们打成一片,用武力征服,用才智折服……每日折腾的精疲力竭。</p>
人的眼睛是雪亮的,不管先前传闻的太孙殿下如何恣意风华,跳脱不羁,眼前他们所见的昱王是个沉稳爽朗大度恢廓的男儿,尤其是京城那边雷霆风雨,人心涣散,他还能岿然不动,一心修建城防,又督促各地安心农事,单就这份气度就非常人所有。</p>
更何况他还手握调动天下兵马的军令龙符,就是琮王也得听他号令。</p>
月上中天,沈汀年见濮阳绪还未回来歇息,便让小徐取了外袍披上,她准备去前院议事厅看看。</p>
众人散罢,江科还要说什么却被濮阳绪挥腿,守门的徐肆大气不敢出的,领着人退出十步外。</p>
偌大的议事厅大堂里,束泰跪的笔直,身上灰黑的衣袍已经辨不出颜色,全是脏污和血迹,整整受了二十军鞭没有趴下,没有吭一声。</p>
濮阳绪坐着,身影映在地砖上,显得格外冷清,他再开口声音有些哑:“阿泰,除了认罚,你还有什么要说的?”</p>
留束泰在京就是为了护卫乾清宫,他却让人算计的明明白白,也让仁武帝死不瞑目……这件事无可指摘,当众罚他二十军鞭已经是网开一面了。</p>
束泰抬头,先前一直无脸见濮阳绪,此刻对视,依旧是熟悉的人,却再无熟稔的神色,一个黑眸淡漠,不见半点温度,一个眼神闪躲,心存愧意。</p>
束泰嘴唇嚅嗫了下,要开口先闷声咳了起来,有血丝顺着嘴角流下,他飞快的抹干净,“事已至此,多说无益,我愿意将功折罪,请战北峰城,不将北狄贼子驱逐出境,誓不回……”</p>
“是刘统领还是福安?”</p>
束泰周身一震,如梦方醒般,刚刚鞭子抽在身上都不觉疼,却为濮阳绪一句话动容至眼眶发烫,“你……你竟信我,我以为……我以为你会不相信的。”</p>
说到后面,他深吸一口压下去喉中哽塞,“是福安,若不是我毒发时正好遇上……一位故旧,她救了我,醒来之后我想了很久,一直想不明白,直到前几日,我才真正……”</p>
他口中的故旧大抵是他一直爱而不得的心上人,濮阳绪也是派人去查束泰中毒之事顺便把一干涉案人员都查了个遍。</p>
“可我想不通,他为什么要这样做,若是为了……他有无数次机会。”束泰眼中有些迷茫,“为什么要害我性命?”</p>
身为仁武帝身边贴身的内侍总管,福安若是想要杀他,机会太多了。</p>
濮阳绪看着他,“他若是想要你性命,你就不会跪在这了。”</p>
人与人之间的信任也是分等级的,束泰原先之所以不说,是因为福安其实一直暗中帮衬濮阳绪,他没有明确的投诚,只是用行动来帮他,这件事束泰也知道。</p>
福安此人最早入宫时是琮王生母沈贵妃宫里的跑腿太监,因为在御前露脸的轻快,后来才被仁武帝调到乾清宫当差的。</p>
至于禁军统领明面上是束泰的上司,可实际上刘统领也是投诚濮阳绪的,早些年刘统领陷入过一桩案子,他骑马时马腿断了冲撞到了贵人,当时只是禁卫军的一名都尉,是濮阳绪惜才不忍他因此丧命,在仁武帝面前保了他一命,最后被发配到北境做守军。</p>
屡立军功被琮王提拔上来,在三年前回京受封擢升了禁军统领一职。</p>
这两人细究起来其实都和琮王有干系,所以束泰没法说,万一这也是幕后人的计策,岂不是让濮阳绪同琮王生了嫌隙?他自己粗心大意中了算计,就得认,就得担责,而不是找旁人的错。</p>
“还没有想明白吗?”</p>
束泰抿唇:“是我失了防范之心,给他人可乘之机……”</p>
“你遭了他们的算计本身并不算大事情,可是呢……”濮阳绪叹了口气,“这意味着是我们自己人之间出现了党、争。”</p>
居上位者,最忌讳的就是党、争,濮阳绪和琮王一贯是同一阵营,因为他们关系好,但是追随琮王的人和拥护濮阳绪的人之间没有达成统一认知,说直接了就是琮王军功傍身也有资格问鼎天下,那些衷心琮王的武将们自然是希望建立从龙之功,若是琮王继承大统,武将的地位也会得到提升。</p>
反之,大周向来重文轻武,濮阳绪身边的臣子一党也是文臣居多,武将鲜少有机会出头。</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