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听,立马窜了出去,飞快地朝着舅舅家奔去。
舅舅一家住在邻村,距离这儿大约有六里路程。十分钟不到,我就到了舅舅家院前,我发现,舅舅家人很多,屋里屋外,进进出出的。
有人看到我后,立刻大声喊道:“阳阳回来了。”
我刚冲进院子,就被人拉着进了屋子,分开众人,我走到炕前。姥姥就横卧在炕上,双眼微闭,面如金纸,气若游丝。
家里亲人都在,母亲上前抱着我,哭着说:“你姥姥提着一口气,不咽,就等着见你呢。”母亲的双眼已经通红,肿起老高,像两个桃一样。
我趴在炕上,头贴向姥姥,轻声呼唤着,“姥姥,是我——阳阳,我回来了。”
半天,姥姥的眼皮动了动,嘴唇也蠕动着,我的头贴近到姥姥嘴边,倾听着。
声若蚊蝇,若有若无,我勉强听得到,“阳阳,姥姥告诉你,在村东第五颗槐树下,有一些沙金,你取出来以后成家用,记住,以后萨满……。”
说完“萨满”就再也听不清了,在我这一辈,就我一个男孩,所以姥姥特别地疼我,有什么好的东西都给我留着。“姥姥,姥姥。”我轻唤着,但姥姥没有反应,眼睛和嘴唇也都不再动了。
村里的一个老人走到姥姥跟前,用手搭在姥姥的脖子上,过了一会儿,说道,“已经老了,准备后事吧。”
他的话声一落,屋里顿时哭声一片。一些亲属开始将白布、黑布和红布都拿出来,布置灵堂,撕孝布,一些老人开始给姥姥穿寿衣……。
姥姥被安放到了外面灵棚下的长凳上,脸上覆盖着一张很薄的白麻纸。按我们这的规矩,去世的人要停尸一天,然后移入棺椁里,再停尸两天,最后,第四天早上,盖棺,出殡。
这些习俗代代相传,以前不知道为什么。后来,在一次古墓考古的时候,我才明白它的好处。
按规矩,孝子贤孙守灵,姥姥也是舅舅一个儿子,我和舅舅披麻戴孝,守在灵前。
再过七天就是除夕了,姥姥没有吃上新年的饺子,就走了。以前,和姥姥在一起的一幕幕,如电影一样,跳过脑海。越想我越伤心,忍不住泪流满面,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我一边偷偷试去泪水,一边往泥盆中添加黄纸,都说黄纸是阴间的钱,不管真假,多烧点,希望姥姥在哪边不缺钱花。村里六七个胆大的后生,在灵棚附近支了一张桌子,他们玩着纸牌。我知道,他们是在陪我,他们都是我的小学同学。舅舅在忙里忙外,给还在的村民安排半夜的伙食,平时就沉默寡言的舅舅现在更是没有一句话了。
午夜的寒是透骨的冷,这里每个人都穿得像个球,羊皮袄、狗皮帽子是标配。
这时,舅舅拿过来一把小椅子,放在了泥盆旁,示意我坐下歇一歇。
我坐在椅子上,一边往泥盆里添着黄纸,一边看着姥姥的遗体发愣。因为年轻,刚过子时,就熬不住了,困意袭来,我已经迷迷糊糊的了。突然,“扑棱”一声,我一激灵,睁开了眼睛,一只黑猫正蹲在姥姥的前胸,怀里摁着一只小老鼠,撕咬着,血花四溅,“咔嚓、咔嚓”声清晰可闻。
我忙走上前,驱赶黑猫,黑猫瞪着我,猫眼幽蓝幽蓝的,透着诡异,在灯光照耀下,不时闪过一丝白光。我拿着黄纸一抡,黑猫惨叫了一声,如婴儿的啼哭一般。然后,它叼着老鼠,顺着姥姥的头部窜过,瞬间消失在黑暗中。
姥姥的盖脸纸被黑猫蹬得掉到了地上,我忙弯腰拾起来,打算给姥姥重新盖上。当我拿着白麻纸要盖的时候,看着姥姥的脸,吓得我连话都说不出来了,浑身发抖,双腿打颤,想跑却迈不开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