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边的世界像是站在紫红交错的帐篷里的塔罗牌女巫,一边向他招手,一边在口里说着难懂的咒语,对他发出神秘而诱人的邀请。
无论如何,我要逃出去,哪怕再也吃不到心爱的糖醋小排,哪怕出去后居无定所,我也要到外边看看,看看羚羊塔外边的人是不是和这里一样,没有爱,也没有恨,没有欢喜,也没有悲伤,孟扬心里想道。
如何离开这里?要是有云霄飞车就好了,或者能腾云驾雾也行。不过这些特殊能力和特殊工具,对普通人孟扬来说,是不可能有的。或者挖个地道,一道通往羚羊塔外,不过就孟扬这小身板,估计地道还没等通呢,他人就交代在地下了。
最后的方法,就只有从大门逃出去了。羚羊塔占地210公顷,将近三百个足球场那么大,四周都有十米高的围墙。这么大的地方却只有四个门供教师和后勤人员进出。
而且四个大门只在早晚各开启一个小时,过了时间,便是阿里巴巴也叫不开。其中三个门只供工作人员进出,另外一个门是供物资运输车进出。
其实羚羊塔里有菜园和农场,有小型污水处理站和垃圾处理站,有太阳能发电板和小型风力发电系统,相当于一个能够自给自足的小生态圈。不过即便如此,还有少量的生活用品需要从外边运进来。比如学生用的笔墨文具,比如婴儿用的纸尿裤,比如每天擦屁屁必不可少的卫生纸。
孟扬最近每天放学后风雨无阻地守在大门口,对运送卫生纸的货车特别感兴趣,不是因为这辆货车的车身比卫生纸还白,而是因为货车司机的声音比卫生纸还苍白。没错,就是声音苍白。孟扬想了很久该怎么形容这位彪形大汉司机的声音,终于想出了“苍白”这个词汇。
别人的声音总会有高低起伏,或尖锐或粗狂,或高昂或低沉,而这位彪悍司机的声音里,只有干瘪无比,毫无特色的苍白。很难想象这样一位体格健壮,看起来精力充沛的人却发出如此平淡刻板的声音,仿佛体内所有肌肉中蕴含的能量在通过喉腔时,都被无情的消耗,转化成一丝不易察觉的无奈。
据他的观察,所有出入这扇大门的运输车司机里,只有这位仁兄的声音毫无特色,不过这便是最大的特色。要问为什么孟扬对别人的声音这么在意,那是因为这要命的大门门禁是声纹识别。这位苍白声音拥有者的开门口令总是缩短成两个字——开门。他每五天进出羚羊塔一次运送卫生纸。进羚羊塔时间在早晨七点十五至七点十八分之间,出羚羊塔时间在七点三十七至七点三十八之间。
孟扬觉得,要想逃出羚羊塔,就要靠他,准确地说,是靠他的声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