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沉而漆黑的夜中，忽地亮起闪光，随之而来的是震耳欲聋的鸣响。</p>
“轰隆！”</p>
无数入睡的人被雷声惊醒，或是迷迷糊糊嘟囔几句，看表情就知不是什么好话，或是直接破口大骂，大街小巷鸡鸣犬吠，似在应和。</p>
应觉也被雷声和窗页拍打在框上的“啪嗒”声吵醒，他揉了揉眼睛，狂风裹挟着湿意灌进屋内，沁凉无比，应觉打了个哈欠，起身走到窗边，原来是睡前窗户没关牢，被风吹开了。</p>
应觉没急着关窗，他嗅着空气中的湿意，双眼微眯，眺望远方天色，稠密的黑暗中隐隐可见浓云滚滚，压至城上。</p>
果然，要下暴雨了。</p>
应觉想道，白天见天气那般急转直下，他便根据自己的经验下了判断，离平城地处南方丘陵地带，周围山林极多，而永歌傍依南疆山群，二者地势差不太多，这种地方的天气说变就变，毫不含糊。</p>
念头未落，便闻“哗啦啦”一阵急促声响，瞬息间暴雨倾盆，豆大的雨点自夜空坠落，撞碎在青石地面与泥土上，水花四溅，积起一方方水洼。</p>
水花飘扬，甚至夹杂在风中渐进了屋内。</p>
应觉连忙关上窗，擦了一把脸上的雨水，仅短短一息，靠窗的地面便湿了一大块，被这么一弄，瞌睡也醒了不少，一时间困意消了大半，应觉估摸了下时辰，方才在窗边眺望，黑暗的天际不是那么黑暗，似有微末亮光没入浓云中，使得旁人能望见乌黑云层，照此天色，应已至寅时。</p>
天快亮了啊。应觉心语道，虽然这种天气天亮得晚，但辛勤的百姓却不会因此而变动作息。</p>
应觉摇摇头，再小憩一会已没必要，不如就此等待天明。他盘腿坐在床上，闭上双眼，眼前黑暗凝成实质，耳边萦绕着哗啦啦的雨声。</p>
但应觉半点也不觉得吵，反而心中更加平静。</p>
在永歌的时候，他最喜欢的天气便是雨天，无论昼夜。白天时，持簦而行，雨水顺笠面滑落，坠到脚边，与天降之雨共成一道道蒙蒙雨幕，身在其间，仿佛与外界的一切隔绝，凉意沁入心中，宁静悠然之意自在而生；而晚上时，淅淅沥沥雨点坠下，如大小玉珠坠入盘中，清脆动听，又如耳边轻柔细语，黑暗的夜里雨声相伴，悄然入眠。</p>
便如此刻雨声回荡屋内，应觉心神愈加怡静旷然，如此心境，行于武道之路，必将事半功倍。</p>
“呼。”应觉一吸一吐之间，气息愈发迟缓平稳，显然已渐入佳境。</p>
雨声依旧。</p>
...</p>
金蛇武馆。</p>
屋外大雨滂沱，而屋内安静得很，烛火不停摇曳，映出一片昏黄，而一位高大男子正面无表情地坐靠在椅背，闭目养神。</p>
从昨夜开始，宋常便一直坐在此处，没有动过。</p>
“寅时...已过。”宋常低声念道，蓦然起身，桌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张小纸条，宋常却丝毫不意外，俯手拾起，细细阅览过去。</p>
“樊大人，你...可真是胆大包天啊。”宋常深深吐出一口气，如古井般的脸上现出诧异、紧张与敬畏交织的复杂神情，这就是...鬼骨之黑的魄力吗？</p>
再给他宋常十个胆子，他也想不出、不敢想出这种计划。</p>
身具一流实力，早已寒暑不侵的宋常，此刻竟不禁打了个寒颤，樊圻...樊大人，这是犯了禁忌啊！你就不怕东窗事发死无葬身之地？</p>
宋常逐字逐句再次读过去，却发现，这个计划确实可行，它太出乎意料了，意味着别人根本想不到，对此毫无防备，事成可能性很大，而且退一万步说，即使失败，作为主谋的樊圻仍然隐于暗处，同样无碍，但是他宋常绝对会陷入险境，险到...甚至不如直接背叛龙蛇山庄。</p>
而樊圻，将这些都明明白白地告诉了他。</p>
“知道我不会因风险退缩是吗...”宋常神色一正，将手中这胆大妄为的计划捏成细粉飘散空中，接着他推门而出，步伐平稳。</p>
武馆主屋大门一夜未关，暴雨砸碎在青石地板，被狂风卷进堂屋，屋内如下小雨，两三寸高的门槛旁积了一大片水，宋常没有理会，径直走到门边，凝视着门外远方天际，只见深沉的夜色中，时不时亮起一道雷光，伴随着有如天公巨吼般的轰响，将这座城池照得通明。</p>
“雷雨交加，天气不错。”宋常轻声说着，迈入雨幕中，无数雨点向他砸来，却仿佛被一张无形的布遮挡住，雨水坠至他头上一两尺处便撞碎开来，溅向四方。</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