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把祝凯莉的遗体埋在旁边的瓦砾堆里。通讯器里苏凌的声音很是疑惑:“任务失败还有你说什么畸体首脑”
“回到舰上我会详细汇报,密斯苏。”我说。
李湘琴切下一小截变异畸体的触手,和我一起回到了舰上。我们把详细情况向苏凌汇报了。
“别说你们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我也是第一次听到这种情况,”苏凌说,“变异的畸体….我会向上头汇报。我也会请求上次调查m市生物科技公司研究畸体的来源和动机——不过动机我可以猜测到什么了,他们研究血清,其实就是研究对抗基因武器的疫苗。这家公司,后台极有可能是阿米利加旧的残党。”
“虽然你们没有完成任务,但是你们带回来情报的价值已经远大于完成任务的意义了….”苏凌这个时候看到我转身,问,“东方宏,你怎么了”
“我….有点不舒服。”我说,“我先回去休息了。”
李湘琴看到我离开,立刻也跟在我后面走了。剩下苏凌说;“怎么,李湘琴你也不舒服吗”
我直接回到房间,一头栽倒在床上。祝凯莉死前的话语在我耳边不断回响,我头一次那样怀疑之前所做的一切——为国参军,镇压残党,杀戮畸体。
先前我在祖国受过的教育,让我对大洋彼岸那个国家痛恨异常。阿米利加邦联,那个邪恶的,用黑奴和黄种人劳工的尸骨堆砌成的国家。
在我们国家建立之初,阿米利加邦联就一直处心积虑打压我们,为了建立自己的霸权世界。我们国家早期几年在经济上的挫折,以及国家内部的矛盾冲突,甚至暴乱,都是阿米利加在境外扶植的反动势力策划的。他们的国家首脑还屡次粗涉我们的内政,并妄图对我国实行思想和文化上的侵略,从意识形态层面上打垮我们。
不幸的是,当时除了先代伟人,国家几乎所有的高层领导,都受了阿米利加邦联思想文化的腐蚀,变得软弱,不思进取。他们丝毫不听伟人的治国规划,也不听广大民众的诉求,国内也充斥着大堆鼓吹所谓自由,民主思想的公共知识分子,在社会上宣传投降和卖国思想。一时间,国家的前进,遇到了巨大的阻碍。
先代伟人也被奸臣陷害,被内阁除以冰冻刑——就是把人关在一个接近绝对零度的密封舱室,冰冻致死。这些卖国贼政客们对外宣传称:伟人身染绝症而不治,只得冰封保存遗体。
接下来直到林将军发动“胜利革命”成功夺权之前之间的历史,我们国家现在的教科书上对此非常节约笔墨:“人民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国家在国际上软弱不堪,周边领国肆意践踏主权。”
胜利世纪十一年,那个时候我还在初中读书。国家发动了对阿米利加邦联的正义战争,动用了最新的基因科技——基因选择性武器,可以针对特定的一个种族进行种族灭绝式的打击。
我们看着电视上,装载基因武器的火箭在阿米利加国境内爆炸后捷报频传,当时着实是欢呼雀跃。我和其他同龄人一样,都觉得这是正义战胜了邪恶,我们打败了阿米利加那帮白鬼子。
攻克阿米利加后,在国内开始了肃清卖国公知的爱国运动。人们之前就对那些公知存有异议,现在国家直接把其定性为卖国贼,直接点燃了国民们的怒火。一时间,我看到身边的人,或者揪出了一个个公知,或者就是以公知的身份被揪出来。
著名的爱国学者孔东教授更是抓公知的急先锋。他充满着革命的热忱,多次上书请愿,要求国家对这些卖国贼实行诛灭九族的政策。后来它亲手杀死了自己的女儿——因为很不幸的,她女儿被认为是公知。
在我身边,我也见证过家人大义灭亲剿灭公知的义举。那时是高中的毕业季,我走在街道上,看到路旁的大屏幕里,《胜利新闻》正在播报新一期抓获的公知国贼名单。在一堆人的名字中,我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
“打倒卖国贼!炎黄帝国万岁万万岁!”电视里播音员刚刚报完名单,围观的群众便不约而同地怒吼起来。
我回到家中。晚饭的时候,父亲突然对母亲说:“你看新闻了吗。新一期捕获的叛国公知里,有一个是我们居住区老王的儿子,王胜利。”
“我当然看新闻了,”母亲说,“老王已经和他儿子断绝父子关系了。”
“这个逆子,老王当初给他起这个名字是希望他和祖国一样胜利前进,结果…..”父亲叹了一口气,“这个不孝子,居然当了卖国贼。”
“又不是你儿子当了公知,你叹个什么气。”母亲说。
父亲这时把目光转向了默默吃着饭的我,说:“我们的儿子固然不争气,但至少不是卖国贼。”
这时他的语气变得严厉起来。父亲对我说:“如果你也出卖祖国,我也会把你抓起来送到锄奸局。”
“您多虑了。”我淡淡地说。
我的父亲在国家机关工作,我的母亲是一个普通的家庭妇女。父亲从小受先代伟人的思想熏陶,和我们国家这个时代的其他中年人士一样,都是赤诚的爱国人民。
“够了,你还不如想想咱儿子毕业了做什么工作好。”母亲说,“他考试成绩那么差,想必是不可能和你一样在机关做事了。但他也不能就呆在家里啃老啊,你总得想个办法让他有活儿干…..”
“这我心里有数。我准备安排他到国营工厂当工人。为国家制造机器零件,也算是一件好事。”
“唔。”我表示没有意见。
“但是,一些程序还是要走的。你必须要先服十四个月兵役。”父亲说。
“你让咱家儿子去当兵”母亲道,“你在想些什么”
“是义务兵役,又不是志愿兵,”父亲说,“就算他毕业了我不给他安排工作,按照政策他也是要去当兵的!但是是义务兵!不用上战场的!”
于是我便被送到了军营,由一个无业游民被训练成士兵,炎黄帝国人民军的一份子。服役期间,士兵与外界和亲属是不得联系的。我以为只要熬过义务兵役的十四个月,便可以回国当个工人混吃等死了。事实证明,我和父亲都太天真了。
“国家需要你们这群新兵蛋子!阿米利加现在急需增兵!”宣传军官唾沫横飞,“你们虽然是义务兵,但是也不能拖祖国的后腿!为国效力,是你们的荣幸!”
“炎黄帝国万岁万万岁!”下面的新兵喊道。我却心里很不是滋味。
“不用担心有生命危险!赴阿米利加镇压的都是一些微弱的反抗武装!你们越是卖力,越是可以尽早回国!”宣传军官又说。这句话又被现在我遇到的情况击得粉碎。
我真的不知道,现在我战斗的意义,究竟是什么之前一切正义的合理的说辞,在一个亚裔女人的死亡面前,变得如此的牵强。我甚至觉得学生时代自己对阿米利加的恨真是毫无根据,那种一拳打在空气中的感觉,现在是如此的强烈。
“你在顾虑什么”
李湘琴不知何时也回到了房间里。她几乎不带任何感彩的一句话把我从疑虑的思绪中拉回现实。但我一时间,也无法回答她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