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雨竟然一连下了七天!
中途从未减小过。
无数的雨水汇入了凉苏江。
然后这条被苏州人称为母江的凉苏江便咆哮了起来,一路张牙舞爪地冲破了两岸的山岩、树林、土地等。
没有人可以理解这瓢泼大雨为何会一连下了七天。
因为天要下雨,从来不需要道理。
如今雨虽然停了,但凉苏江仍然波涛汹涌,巨浪互相拍击的声音仍然震耳。
萧月楼沿着江岸走过,一路所见尽是破碎的山岩、东倒西歪的树木和积水如湖泊的片片土地。
还有一幢幢已因为坍塌而变得不再完整的房屋。
还有一个个浑身轻颤、双眼失神的普通人。
这场雨就是上天降下的灾难,毁坏了这些人的安身之所,也肆虐了这些人耐以生存的土地。
萧月楼背着一柄木剑,从这些人的眼前走过,按理来说,他应该极为显眼才对。
可这些人却连看都不愿看他一眼。
现在,萧月楼已经走到了一块界碑的旁边。
界碑的一边是石林村,另一边是月牙村。
此刻萧月楼只要一抬步,便会从石林村步入月牙村。
可他刚抬脚,便又放了回去。
目光在石林村三个大字上一扫,他便转过身,往回走去。
摸了摸胸口处的牛皮小包,萧月楼的眼睛里已出现了笑意。
等他回到石林村的时候,眼前的景象竟然变了!
人还是那群人,但他们不再失魂落魄,而是满脸斗志!
这群村民在坍塌的房屋废墟里翻找着,彼此偶尔会交谈几句。
萧月楼细细一听,便已明白这群村民已经团结在一起,准备重建家园!
“看,俺家的铁锅被找到了,嗯……虽然锅口缺了一块,但不影响烧菜,你们也赶紧找找,看看有没有可以吃的,说不定我们待会儿就能吃上热腾腾的菜呢!”
废墟中,一个村民响起了欢呼声。
其他还在翻找的村民纷纷停下,咧嘴大笑,竖了竖大拇指后就又弯下腰身继续寻找。
“哈……看俺找到了什么——俺家去年存下来的腊肉,你们可有口福了,不过前提是你们都不介意它现在这副沾满泥浆的样子!”
“呜哇哇……俺家居然还有两坛老酒!”
“呼——这不是俺家耕地用的家伙事么,居然没被冲走!”
“……”
废墟中,此起彼伏的声音在响起。
每道声音里都满含喜悦。
萧月楼听在耳中,心里已泛起了涟漪。
天灾无情,人却有情。
这些普通的村民像是已忘记了家园被摧毁所带来的哀伤,每找到一点有用的东西都会欢呼。
哪怕是破烂的锅碗瓢盆,哪怕是沾满泥浆的肉或青菜,都会使他们喜形于色。
而在此之前,萧月楼好像从没有见过这种景象。
他过往的人生里,只有搏斗,与野兽拼搏,与人拼生死。
从没有过这种虽然看起来很惨,但却很温馨的时刻。
这种时刻很陌生,但萧月楼却很喜欢,他已伫立在一旁看得入神。
这时,他感觉自己的裤子在被扯动,他一低头就看到了一个七八岁的小孩在扯他的裤子。
小孩浑身沾满泥浆,脸上也被泥浆糊得像只花猫,但那一双眸子却是黑白分明,煞是可爱。
小孩道:“这位哥哥,你可以帮帮小越吗?”
萧月楼忍不住伸手摸着小越脏乱的头发,道:“你想我帮你做什么?”
小越挠了挠后脑勺,不好意思地道:“我看到了娘亲帮我扎的布娃娃,可我拿不到,叔叔伯伯们又在忙,我……我……”
萧月楼忍不住微笑道:“我帮你。”
“真的?”小越一下子蹦起来,雀跃着,“谢谢哥哥,来,跟我来,在这里。”
小越带着萧月楼来到一处废墟中,顺着小越指的方向,萧月楼果然看见了一只布娃娃。
这是一只青布娃娃,扎它的人一定心灵手巧,所以看起来就像一个在咧嘴开怀大笑的小孩儿。
萧月楼把手一伸,就从废墟的小孔中取出了青布娃娃,然后把它递给小越。
小越一把接过,刚欢乐地揉弄了两下,便安静了下来,眼圈有些发红。
萧月楼不解。
小越轻声道:“布娃娃是回来了,可娘亲再也——”
话未说完,便呜呜的哭泣起来。
萧月楼没有开口,心下却是一叹,难怪这个村子的人竟然只有二十几名,想必还有很多人被这场天灾给夺走了生命。
“嗯……娘亲说大男人绝不轻易掉眼泪,那是懦弱的表现,小越不懦弱,小越要做大男人,不流泪,嗯……不流泪!”
小越飞快地擦干泪水,抱着布娃娃站了起来,道:“大哥哥,你帮了小越,小越要报答你,村长他们开始做饭了,你跟我们一起吃点吧!”
说着便踮脚去拉萧月楼的大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