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一生固然短暂,但却过得极为精彩。
凭着一口侠气,在江湖上博得了正邪之人俱都敬佩的侠盗之名。
他也爱过一个女人。
他还看过无数人穷极一生也不能见到的风景。
譬如两千三百丈高的横断山脉的山巅上的风刃如刀一样。
又譬如极北之地,终年积雪的天山。
甚至,他还曾在天山之巅等待过雪莲盛开。
那雪莲盛开时的声音令他如痴如醉。
于高飞来说,这一生,他活的足够轰轰烈烈,也足够美美满满。
所以在知道自己的生命只有一年的时光以后,他一点也不惶恐。
这一年里,行侠仗义的事情他做的更勤。
然后高飞就发现,人性实在太复杂了,人与人之间的纠葛根本是层出不穷!
仅凭他一人,根本是分身乏术,无法将每一件事都处理好。
这世间的恩怨实在太多。
就算一个人不眠不休的行侠仗义,也无法完全解决这些恩怨。
所以,高飞只有见一桩解决一桩。
他救不了千千万万的人,那便只着眼于眼前!
本来,高飞应该就在这样的状态下平静地赴死的。
可他千不该万不该去了通州城。
因他所做之事而使得萧月楼背上了一口要命的黑锅。
这当然不是高飞想见到的情况。
所以他便与萧月楼定下了约定,约在洛阳城!
像他这种人,又怎么会愿意萧月楼替他背下黑锅呢?
六月二十五。
高飞距离洛阳已只有四天的行程。
这一路上,他已跑死了五匹马。
疲惫已几乎将其身体压垮。
高飞已困的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但他的一双手仍紧紧地抓着缰绳!
这时,前方有一道沟壑。
骏马轻嘶一声,四蹄一蹬,越过这条约莫一丈宽的沟壑,然后重重地落在地上。
砰——
这一番颠簸竟让高飞从马背上摔了出去,摔进了半人高的杂草里。
与他一同落地的还有高武。
高武已瘦的不成人样,被这一摔疼的龇牙咧嘴起来。
骏马奔出老远后才停了下来,低着头咀嚼着青草。
半人高的杂草里,高武咬着牙挣扎站了起来,看了一眼高飞,发现高飞正弓着身子如虾米一样,五官扭作一团,脸上写满了痛苦。
然后,高飞便开始剧烈的抽搐起来,随着他的抽搐,眼睛在翻白,嘴角也流出了黑血。
高武看着高飞,心思涌动如波涛。
他知道这一刻,这个有着侠盗之名的江湖人已经无法行动了。
现在,高武只要想走,高飞根本不能拦住他。
高武已经开始后退了。
在他看来,萧月楼已必死无疑,那通州城的巨案便可以结了。
至于谁杀的大少已经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高府已经是他的了。
他现在只要回去,还是可以继续搂着娇妻美眷的腰肢过着数银票的生活。
而这种日子正是无数男人们梦寐以求的。
想着小妾那吹弹可破的脸蛋,和纤细灵动的腰肢,高武的嘴角已挂起了笑意。
唉——
高武刚后退七八步,便突然长叹一声,又奔了回去。
此时的高飞已气若游丝。
高武看了一眼,忽然弯下腰探手在高飞的胸口一阵摸索,很快便摸出了那夜的老人赠予的小瓶。
高武飞快地扯下药瓶口堵着的殷红布坨,将护心丹倒了出来。
这是一枚通体血红的丹药,足有小指头大小,安静地躺在高武的掌心,正散发着浓郁的药香。
高武目中光芒一闪,忽然一手捏住高飞的下巴,一把将护心丹塞进了高飞的嘴里。
然后,他便开始等待。
约莫半个时辰过去,高飞忽然睁开了眼睛,他的眼睛除了疲倦外,再无一丝痛色。
高飞道:“你本可以就此离开的,为什么要救我?”
高武摊了摊手,道:“你以为我想?我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