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里克似乎没有痛感神经,他抓住这个机会对朗宇近身狂砍,动作没有丝毫迟缓。好在剑身的长度在这个距离下反而成了累赘,朗宇猝不及防地挨了一顿痛击后一手抓住恩里克,另一只手挥拳猛锤。
但皇帝不是这么容易就能被近身攻击的,他再次单手发力,把朗宇推开,紧接着踏前一步,剑锋横扫。
随着一些距离被拉开,朗宇终于有了反应时间。他向后闪身,及时躲开恩里克的剑刃。然而,那柄长剑在皇帝手中仿佛没有惯性,在剑刃扫过朗宇胸前的刹那,斯巴达大帝换手持剑,偏转剑锋向下猛刺。
这一击贯穿了朗宇的作战装甲和血肉,把他直直地钉在了金属甲板上。但朗宇也趁着恩里克中门大开的空档,凝聚起全身力气挥起一拳,仿佛锤钉子一般,砸在刺进皇帝身体的断剑后面。
恩里克虽然无比凶悍,但他仍是凡人。这一次剑锋撕开了他强韧的皮肤,刺进肌肉,痛得他连连后退。
“陛下!”
帝国的黑甲士兵连忙上前扶住皇帝,恩里克却把他们全推开了。
“滚!这是我的战斗!”
虽然偷袭很令人不齿,但朗宇不能错过这个不会再有第二次的机会——趁着斯巴达大帝分心,他强忍住剧痛拔出洞穿了自己右胸的长剑,翻身爬起,全速冲锋,拼上自己最后的力量向着皇帝的后背绝命刺击。
鲜血飞溅。
朗宇瞪大了眼睛。锋利的剑刃贯穿了面前这个人没有防护的脆弱身躯,只不过这个人不是恩里克,而是凯瑟琳。她拖着一条伤腿冲过来,替皇帝挡下了这致命的一剑。
利刃从锁骨之间刺穿了她瘦削的身体,时间仿佛被无限放慢,她倒下的每一个细节都深深刻进了朗宇的脑海。
破碎的记忆冲出禁锢,无序的片段终于拼成了一副完整的图景。
九十一年前的一个雨中午后,在废弃的小教堂中,在那扇尘封的木门内发生的一幕悲剧。梦境与现实的重叠,同冻结的时间一起,定格在那倒下的女人乞求的眼神上。无论是玛利亚,还是凯瑟琳,她们都在表达同一件事情——请别伤害他。
“为什么!”
恩里克抱着女人余温尚存的尸体嘶声喊叫。那悲怆的嗓音从遥远的过去中传来,在现实中回荡,还夹带着失真的雨点拍打玻璃窗的声响。
……你究竟以何人之名生杀予夺……
朗宇拼命想捂住耳朵,却堵不住记忆深处的闷雷炸响。
帝国士兵开火了,密集的子弹打碎他的装甲,撕裂他的血肉,将生命的气息在刹那间夺走。朗宇支离破碎的身体抽搐着倒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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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疾速旋转,直到所有的一切都被铰碎,糅合,成为一片空无一物的白昼。
男人迷惘地向前走着,不时被一些看不见的东西绊倒。
有人在窃笑。
他环顾四周,却什么也看不见。这本就是一片虚空。
那银铃般的笑声渐渐远去,消失在这无尽白昼的某个地方。
“谁!”
他小心翼翼地问道,尽量压低声音。但在这个空间里,声音无数次回荡后叠加在一起,变成了震耳欲聋的咆哮。
他感到恐惧。双手空空如也,身上一丝不挂。唯有的,只是一份令人窒息的空虚。
他拼命奔跑,被莫名其妙的物体划伤,无端撞上不存在的墙壁,他也不停下。那空虚就在他身后穷追不舍。
终于,他摔倒了,再也没有力量爬起来。
远方,一个模糊的身影渐渐清晰,少女的笑声变得有些诡异。
“玛利亚……是你吗”
“为什么”
“不,玛利亚,那是一场意外!”
“意外如果我没挡住那一剑,你又要对你胞兄的死作何解释”
“那,那是……”
“另一场意外”
她的模样变了,或许她一直都是他,只是男人的眼睛欺骗了自己。那一身纯黑色的礼服衬托得那张没有血色的脸更加苍白,黄褐色的眼睛像火山一样喷吐着愤怒的烈焰。
“站起来,懦夫!继续我们未完的决斗!”
他又有了力量,抓起长剑,飞扑而上。白昼隐退,露出被掩盖的本质——男人身之所在,正是梦境中的那座倾颓欲倒的小教堂。
他曾奋力逃离,却从未离开。他想停下来,但脚步在自己前行。
眼前的这个恩里克不是斯巴达大帝,而是……另一个人。那人穿着一身极其简朴的衣服,甚至有点寒酸。他面黄肌瘦的脸上那双黄褐色的眼睛流露着悲伤和不安。
“可是,为什么……”
“因为你这种垃圾不配拥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