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又是一笑，老管事轻声道：“细妖，想要干好这等活儿，不是多高境界，多通人情就可以的。除此之外，我们还得学会一个诚字，诚心诚信，若不然生意断难长久。”</p>
被叫做细妖的女子，低头称是。</p>
没过多久，远处便有三个身影走来，头前的正是那管事见过的紫珠，一旁那对年轻男女，想必就是等了一天的正主儿吧？</p>
两人连忙走下楼梯，上前迎接。老远便抱起拳头，满面笑意。</p>
紫珠方才已经说了，这位管事等了一夜。</p>
刘清笑着还礼，笑道：“让管事久等了，真是抱歉。”</p>
管事连忙摇头，笑道：“刘公子哪里话？要在一条船上相处一月时间，怎么也都算不得陌路人，说这话就生分了。”</p>
一旁的女子打从看清漓潇面容，就在心中惊叹不止，心中止不住说道，怎么会有这么漂亮的姑娘。</p>
她往前一步，特意朝着漓潇，笑道：“小女子细妖，见过二位。”</p>
刘清又笑着还礼，漓潇在一旁无动于衷。</p>
显得很没有礼数，可漓潇实在是不喜欢与人打交道，动不动抱拳。就那个万福礼节，学了十几年也没学会。</p>
在漓潇这边，学剑之事，就是看一眼。</p>
先前刘清就曾让漓潇施展那三万六千剑，漓潇却是不答应。刘清问了好几遍，漓潇才说道：“我怕我用出来，你就不想练了。”</p>
缓缓登船，大致看了一遍，就是个比漓潇核舟大不了多少的渡船，船楼客房估摸着超不过三十间。只不过工艺极好，用料奢华。一眼看过去，紧要部位几乎全是以那号称可扛仙人一剑而不断的神桃木。就连次要部位，也是以俱芦洲北地雪原的寿春木所制，奢华至极。</p>
按这位管事说，此渡船，一般不载人，载的人必不一般。</p>
漓潇以心声道：“你要是想造渡船，可以找姐姐的。神树山掉下来一截儿枝桠，都够你修一条了。”</p>
一提起那位姐姐，刘清就难掩尴尬神色。</p>
接刘清三人上船之后，管事就去忙自个儿的。渡船起飞与降落时是关键，不可掉以轻心。细妖也说去准备些茶水，告辞离去。</p>
船舱前后甲板通透，船楼下方是一个并无遮挡的洞一般，里头有座椅厨房，倒是与漓潇那艘核舟相似。</p>
柴黄与路痴现在一见着漓潇就发怵，此刻见着漓潇笑呵呵走来，两人连忙退到角落，讪笑不停。</p>
溪盉在船尾刷着王八拳，哇呀呀一通打完之后，又拿起竹麓，耍了一通如风剑术。后来估计是太累了，双臂抬起拄着剑柄，一声声喊着狗贼难杀，累死我了。</p>
刘清看去龙丘桃溪，没好气道：“谁教的？”</p>
龙丘桃溪翻起白眼，“我问谁去？”</p>
渡船猛地一阵抖动，缓缓悬浮至云海。</p>
那位细妖端着几杯茶水过来，茶杯皆是以玉竹洲的那玉竹做成，约莫二指宽，二寸高。</p>
依次递去茶水，细妖笑着说：“诸位，若是无事，咱们可就加速往胜神洲去了。”</p>
刘清看向柴黄，撇嘴道：“问他，人家才是正主儿。”</p>
柴黄黑着脸说了句你大爷，转头才对细妖说道：“没什么事了，走吧。”</p>
紫珠飞跑过去，一把抱起溪盉，嬉笑道：“你瞅着啊，嗖一声，咱们就只能瞧见这渡口一丢丢，再嗖一声，咱们就到云层以上了。”</p>
溪盉眨了眨眼，问道：“紫珠姐姐经常坐渡船吗？”</p>
少女想了想，点头道：“差不多吧，每次都是酿酒，好了之后拿去那座那座北焉滩渡口，每隔两个月都坐一次来回渡船。”</p>
果然如同紫珠所说，只听一声轰隆巨响，渡船猛地斜飞上天。溪盉赶忙闭上眼睛，再睁眼时已在云中，还来不及惊叹，渡船已在云海。</p>
路痴看着那边两个姑娘，叹气道：“以前我居然没发现，刘公子是个如此心善之人。”</p>
漓潇挑眉看去，“你什么意思？是不是想去海里玩儿？”</p>
小和尚哭笑不得，心说我这说实话也不行么？</p>
其实也就漓潇知道，刘清是个多么喜欢管闲事，多喜欢将他人生活代入的人。</p>
在木秋山旁的无名大泽，泛舟水上，刘清说的最多的，可不是什么灵异之处，凶险之时。更多其实是在说着见过哪些让他觉得很好或不好的人。</p>
小浊天青艾山那个骗钱庙祝，心善却有些拎不清的牛大义，哪怕死在剑下的邶扈渊老龟，刘清都不觉得他们坏，只是想法不合适，路子走歪了。</p>
后知后觉，觉得很好的，是无名小镇的柳树精，山村私塾的老先生。</p>
真正让刘清讨厌至极的，是那蒲黄山的南守之，二话不说便出手，重伤的还是个只是二境的武夫。</p>
又或是绿衣湖那些个罔顾后辈生死的所谓祖师。</p>
还有冶卢国那个叫做楚言冬的国师，她决不可能是为了复辟楚国。</p>
漓潇又瞪了其一眼，然后走去船尾，拉起溪盉，说咱们去看小红跟小白。</p>
龙丘桃溪看了看刘清，也说自个儿跟去瞧瞧那匹小红。</p>
紫珠眼珠子滴溜转，说自个儿回屋给未来山主钻研新药酒，赶早给未来山主试药。</p>
就剩下三个男的，柴黄以心声说了些什么，路痴和尚后知后觉，说自个儿今日佛法顿悟，先回去悟佛，你俩慢慢聊。</p>
结果就剩下两人，那些个侍女也躲的远远的。</p>
刘清取出一壶酒，是天下渡取来的相逢酒。抛给柴黄，笑道：“其实还有半壶忘忧仙子给的忘忧酒，不过喝过了，怕你嫌弃，就不给你了。这是天下渡的相逢酒，先尝尝，以后自己去喝。”</p>
柴黄则是抛来一个小玉瓶，叹气道：“辛亏与我爹讨了些丹药，就知道你这人走哪儿伤到哪儿。不过能给个合道修士打一顿，还活着。你也真是厉害。”</p>
端起酒壶，灌了一口，刘清气笑道：“有屁快放。”</p>
他娘的，把人都支走，不知情的，还以为老子与你柴黄有什么奸情呢。</p>
柴黄苦笑一声，灌下相逢酒，轻声道：“算起来憋了十七八年的事儿了，实在是不吐不快。”</p>
不等刘清打断，柴黄继续说道：“别打断我，老子好不容易下定决心。当年其实不光我早去，王致明与我，都比你们早去一年。给赵努看病的道士，可不是船夫那老梆子，而是王致明，是他让遇秋下江摸鱼须的。而且这道士心气极大，以后咱们要注意。”</p>
说着苦笑一声，沉声道：“当年确实是有意接近你，后来遇天官，进京，都是刻意安排好的。为的就是让你使出那道符箓，引出一位降真大修士，给一座小浊天点睛。后来就觉得自个儿太不是人了，想与你说，却又没说。此后十年，我游历三国，走过许多地方，才知道了那老东西的狼子野心，就去了怯月国西边儿，拼了大半条命，毁去一根天柱，让你无法将三尊天官吃干净。这些事，当真觉得有愧于心，时隔多年，不吐不快。”</p>
刘清摇了摇头，笑道：“你以为，撞断天柱真就不是他故意引诱你？我在瘦篙洲南部，狮龙国那座狮城，先见了一位在我进小浊天之前，由一个醉酒汉子嘴里提到过的女子，随后又见了船夫。”</p>
说到这里，刘清忽然以心声喊了一句：“潇潇。”</p>
一柄风泉掠出，青白紧随其后，在渡船大阵之内又起了一道剑阵。</p>
是张木流所传，一道专门用以隔绝外界探视的阵法。</p>
龙丘桃溪与路痴走出，漓潇以一身剑意，再起屏障。</p>
刘清笑道：“我不觉得道士就是个坏人，他有自己的道。”</p>
话锋一转，刘清一身白衣猛地化作青衫。</p>
“有人愿意坐在天上，但我相信我们都是愿意走在地上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