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以归，楚国百年难遇的诗书奇才，是她的师傅，是她的良人，亦是，她穷尽一生也没能躲开的梦魇。</p>
“那，你治好了城中的桃花，可要记得将我领回去。不然师傅回来找不到我，会担忧的。”十四岁的林月见眼神澄澈如圣洁月光。我不忍拂了她心中的念想，微微点头算是应答。</p>
可是死了二十八年的桃树，早被人伐去做了薪柴，我又哪里有那翻云覆雨手？</p>
路边有人支起摊位，将货物摆上架，我一路走过去，停在一个面具摊前。</p>
摊前摆在最亮眼处的面具做工十分考究，纯银作底，缀了好些白水晶，又在左上方镶了一朵红玉髓雕成的桃花。素净中横生一点妖佻，很是耐看。</p>
我正欲买下这面具，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却快过我将面具拿在了手中。我抬眼，面前的人银白绸衣，同沈凌七分相似的脸上浮出一抹歉疚的笑：“内子实在喜欢这面具，还望兄台行个方便。”</p>
“我也只是看看。”我客气笑道，眼睛却往他身后看去，夕阳深处立着一位眉眼温顺的姑娘，姑娘润鼻樱唇，目光温软像一汪碧水，直看得我都忍不住打了个哆嗦。</p>
那样魅惑人的一双眼睛，生在这样一张干净的脸上，却没有半点儿违和感，实属难得。</p>
“夕颜！”沈沁将那张面具戴到自己脸上，“这张面具倒像是真品！”</p>
夕颜将面具从沈沁脸上揭下仔细翻看，半晌，摇了摇头：“不是这一张。”</p>
沈沁疑惑地看着夕颜，夕颜笑笑：“这张面具也算是仿得很好了，几乎所有的细节都注意到了，用的材料也金贵。只是……”夕颜深深望了沈沁一眼，将红玉髓放在光亮稍强些的地方：“林月见被官兵带走的那一日，将这面具砸向墙角。红玉髓经不起重击，内里生了裂纹。”</p>
沈沁拿过面具细细打量：“果真！还是娘子观察的仔细些。”言罢，将面具搁回远处，陪在夕颜身旁远去。</p>
夕颜身形娇小，在沈沁身边显得格外小鸟依人。我将那张面具拿在手中，丢了一锭元宝给摊主：“可够了？”</p>
摊主欣喜的声音连连传来，“够了，够了。”</p>
我握紧了手中的白银红玉打造而成的桃花面具，轻叹了口气。为把满院春锁住，桃花银铸也不惜。林月见对苏以归，哪里是单纯的师徒之情？而沈沁对熹元，又哪里有半点夫妻情义？</p>
可惜那个长髯阔脸的男子，写了千百首婉约词也不愿回头看他徒儿的心事。以至于他那个原本活泼跳脱的徒儿，在漫长又漫长的等待里，变作了自己笔下那种梦落深庭的怨女。</p>
远远地看见独坐在月见楼边的沈凌。楼前人影憧憧，而他坐在楼前金桂树下单手支头，一动不动的模样，像一尊玉山。</p>
“沈凌。”浑厚的嗓音从嘴里发出来，这才想起自己仍是个男儿身。并且这男儿的脸，还不是沈凌一早画上去的那张。</p>
他仍是一动不动，想来并没有听到我在叫他。我朝月见楼旁边的小巷走去，想要在那里换回原本的样子。</p>
刚走进巷口，手腕被人拉住，一阵大力将我拖进一个一人的怀中。握着我的手有些凉，透骨凉，沈凌好听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长安，你怎么总是这么叫人不省心？”</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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