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盯着碗里黏糊糊的粥.忽然就觉得所有的事情也像这一碗粥一样水融.若是我想要拿双筷子來把米粒皮蛋瘦肉给分个清楚.只会将这些材料搅得更碎更烂.</p>
呆呆望着厨房门.沈凌低头出來.我接过他递來的勺子.安静地喝起粥來.待到见了碗底.我飞快奔去厨房将碗冲洗干净了.擦干手走出门.沈凌笑了笑：“今天怎么这么自觉.”</p>
我却破天荒地沒有回他一个温暖笑容.</p>
我缓步走到他身前.脑袋紧贴着他的胸膛.许久.我抬起头.刚好能看见他好看的下巴.我问他：“那一天.你是怎么成功把我带走的.”</p>
他埋下头.下巴抵着我的额角.却久久沒有声音.我又一次坚持：“看青璃那一日的架势.分明是要置我于死地.沈凌.你是怎么将我从青璃身边带走的.”</p>
沈凌的手慢慢环住我的腰身.我将头从他的下巴底下挪开.直直盯着他的眼.星月一般璀璨的眼.我怎么看也看不厌的眼.他眸子漆黑.如一口不见底的深潭：“这个问題.不该是我來问你吗.”</p>
我怔了怔：“什么.”</p>
“那天你和青璃交手最激烈的时候.不是闪了一道白光.”沈凌说道：“白光过后.你浑身是血地躺在地上.而青璃的却不见了影踪.”</p>
“这样么.”我喃喃自语.旋即踮起脚在沈凌耳根子边上压低了声音：“我们成亲吧.阿凌.”</p>
沈凌环着我的双手动了动：“你说什么.声音太小了.我听不清楚.”</p>
我双手圈住他的脖子.将最凑到他的耳畔亮了声音：“我要做你的妻子.长安要做做沈凌的妻子.一刻也等不及.”</p>
山风柔柔吹來.院边梨树的巨大树冠随风轻摇发出沙沙声响.阳光穿透厚厚雾气射來.而梨树又恰恰遮住东边初升的太阳.整棵树被阳光镀上金色光芒.好似九天玉树煌煌.而我退后一步望着沈凌.他的眉他的眼他高挺的鼻梁还有他只为我扬起的唇角.都像是画出來的一般.</p>
我看着他.浅浅笑起：“我嫁给你.你愿不愿意.”</p>
沈凌咧嘴笑开.这是我第一次见他笑得这么自然.从前他的笑总是温润有礼的.温润有礼却有着数也数不清的疏离.他抱住我的腰身原地转了两三个圈儿：“怎会不愿意.”</p>
是夜有凉风习习.三更过后.我悄悄出了迷雾山.向建业奔去.因着腾云驾雾实在太过招摇.我双脚蹬地腾起.掠过千家万户的屋顶.</p>
迷雾山里雾渺茫.大多数时候整个天空都是蒙蒙一片.便是阳光落在身上.也不见得很暖.夜里更是雾气腾腾.只能窥见月亮模糊的影.而此时则不同.天上的星子甚多.明明暗暗闪闪烁烁.反使得月亮看起來孤寡零落.</p>
我在永乐镇的十里花田停下脚步.触目是焦黑的泥土和满地的残枝断叶.原该在五月枝繁叶茂的芍药.全部躺倒在地上.枝叶之间还夹杂这许多的花骨朵儿.含苞待放的模样.却再也不会有花开之时.</p>
这是.沈凌养了十八年的芍药啊.</p>
我有些难过.却也只是仰头看了看天.天外有天十八层.层层都住着法术高深的得道高人.可是高处毕竟不胜寒.得道成仙又如何.放弃尘世繁华.抛下所有牵挂.一个人住在冷冷清清的天宫之中.能有何欢何乐.</p>
偏偏.却还有那么多的人挤破了脑袋想要走上这么一条成仙之路.</p>
缓缓蹲下身子.我拾了几支芍药花枝.起身向着山谷近处的巨石走去.待走近了.我掏出一颗夜明珠将石头四周照亮.石头的一角果然有一瓣嫩绿的花芽.水灵灵的模样霎是喜人.</p>
低下身用思君剑将花芽挑起.捧在手心中吹了一口气.花芽霎时变作了一朵妖妖佻佻的红色花朵那是逢生花.</p>
月前林月见将逢生花送给我的时候.我觉着自己一时半会儿也用它不上.便在到了永乐后不久将它变化为一株普通白芍放在这十里花田之内.围着保险.我还特特在这花上下了咒语.让它长得既瘦且弱.如此.便不会有人相中这株既瘦且弱的芍药.从而生出要将它挖回家种着的心思.</p>
虽然.沈凌十八年來一直看重这芍药花田.特特清了好几家农户代为看管.并明令禁止任何人采摘花朵.</p>
逢生花这种生物素來奇葩.就和北泽雪原的忆尘一样.除非被人熬了喝下腹中.是永远都不会死去或是变得不新鲜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