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现在已经是第六年,沒有任何风声表示,晋国会拿出二十座城池换回他们的王后,</p>
“姑姑,我画好了,”远儿搁下笔,回头灿灿一笑,自豪地侧过身:“你看远儿画得好不好,”</p>
远儿从前沒有画过画,这算是第一回,笔法稚嫩,那人的五官成了几个不规则的圆,然而除去这五官,远儿在空白处也添了好些圆,明乡指着那些圆问他:“这是什么,”</p>
“桃花啊,”远儿羞涩起來:“不像吗,我只是记得,姑姑你从前的画里,穿着玄黑衣裳,腰间别玉萧的人,都是站在桃花丛中的,不过姑姑,那个人从前是有脸的,你现在怎么不给他画脸了,”</p>
明乡有些恍然:“因为姑姑已经很久沒有见过他,所以不记得他长什么样了,”</p>
远儿思索了片刻,低声道:“我好多年沒见瑶儿妹妹,也不记得她长什么样了,”</p>
明乡突然便哭了,她抱着远儿,伸手提笔蘸满了墨,两笔便把画作毁了:“记不住的,就忘了吧,”</p>
止桑是早被调回了皇城的,他一直未婚,起初明乡还张罗着要给自己添位嫂嫂,后來见止桑不为所动,也渐渐停了这心思,止桑的内调是二王兄的意思,他担心止桑在边关声势过高,会使那些将士只知将军不知君王,</p>
但二王兄定然沒想到,正式他自以为是的这一个调动,使得晋鲁开战时,边关无将可抵桓常的御驾亲征,短短三个月便失去了过半国土,</p>
晋国向鲁国开战,打的是救回王后的名号,也是两国开战后,明乡才明白,桓常迟迟不接她回去,并不是舍不得二十座城池,而是因为他需要她留在鲁国,成为他发动战事的借口,</p>
对一个国家來说,还有什么是比国母被囚更大的侮辱呢,更何况,在晋国开战前,这国母还被人刺杀过一回,</p>
明乡至今也不知道那日究竟是谁潜进双棠居在她心窝子上插了一刀,然而那刺客插刀的角度刁钻得很,刚好擦着她的心脏过去,太医说这是幸运,明乡的自觉却告诉她,这不是幸运,而是因为那人,本就沒打算要她的命,</p>
因为她看见了那黑衣人的眼神,冷静清醒,下手干净利落,</p>
等到两国战火点燃,明乡脑海里那个想法越來越强烈,她想,那日的刺客,多半是桓常派出來的,多可笑,为了让自己的战争看起來正义一点,他愿赌上她的性命,</p>
等到可以起身了,她让人造了张小桌子放在床上,让远儿陪她画画,每一幅画都是一样的景致,桃花如烟似霞绵延无尽,只是花间却再沒了那个玄衣男子的身影,远儿不明白她是在做什么,只一遍遍问他:“不但不画脸,连人都不要了吗,”</p>
这一日二王兄來求她,求她只身前往晋国向桓常求情,她一笑薄凉,声线冷冷的:“你以为我去了晋国他便会停战,王兄,你和我一样,把他想得太善良了,”</p>
是了,一直以來,她把他想得太善良,她当他是个英雄,她知他胸怀天下,她甚至还想过,他要是征战,她便上战场陪他,如此,能时时知道他的安危,她就不必担惊受怕,可她沒想到的是,沉日大陆七个国家,他挑了鲁国开刀,</p>
父王曾对他说过什么呢,他说,无论遇上什么情况,无论站在对面的人是谁,你一定,要守住鲁国的江山,</p>
明乡略一抬头,微微一笑:“王兄,集结所有军队,在王都來一场决战吧,”</p>
于是便出现了幻境一开始的那一幕,想來桓常相当顾惜明乡的性命,因为明乡刚慷慨陈词说自己宁愿以死殉国,桓常便示意诸将停止攻城,他望着城楼上一身戎装的明乡,眼里一丝笑意:“你不适合这样的衣裳,跟我回去换一套吧,”</p>
明乡莫名酸了鼻子,她深深吸了口气,把眼泪逼回去:“退兵,你若退兵,我自然跟你回去,”</p>
桓常脸色变得阴骘,淡淡道:“那不可能,”</p>
攻城战向來艰苦卓绝,因为攻守双方都沒有退路,两个时辰后,城墙上已经有了三两个攻上來的晋军,他将在上头投石的士兵推下城,一时间好几个晋军便沿着那云梯上了墙,</p>
明乡并沒有杀过人,她站在城墙上,只是为着表达自己与鲁国共存亡的决心,然而他很快便发现,自己根本不用担心安全,因为无论是鲁军还是晋军,都不会有人提着大刀向她砍來,所有人都但她不存在,让她看着无数年轻的性命,为了一个人的野心厮杀,</p>
城墙底下,桓常饶有兴致地看着她,他微微笑着,双臂微张,似乎等着她跳下城墙的那一霎,将她接住,</p>
明乡忽然头皮发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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