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海地区三面环海港口众多,据说曾经一日就能进出百余队商船,繁荣程度堪比京畿,可自海寇以来就全变了。
这里几乎没有适合耕种的土地,战端一起粮食就成了紧俏物资,谁也不会向外出售。所以就算今时今日,路边还能看到不少裸露的白骨与面黄肌瘦的难民。
赶车的张子龙一身褐色蓑衣,一头白发被灵霄巾束在脑后,顶着一个大大的斗笠:“清明时节雨,断了路人魂。”
马车吱吱呀呀的前进,缓缓驶到一间残破的神庙前,这里聚集着百十余名难民,他们或躺或坐眼里尽是麻木之色。
“来来来,发粮食了,排好队!”张子龙探身从马车中吃力的拖出一个大口袋吆喝。
庙中的难民仿佛没听清一般,依然如活死人般。能从连年的征战中活下来,这些人到底经历了些什么苦难无从可知。死,可能才是这些难民最向往的。
白发少年叹了口气,从口袋中取出两块面饼扔在一个瘦小的难民身上。
衣衫褴褛的他蓬头垢面,连男女都分不清。只见他呆呆的捡起落在地上的面饼,本能的送向口中,眼睛突然恢复了些生气,狼吞虎咽的吃完面饼,掩面嚎啕大哭起来。
他的哭声引得其他难民投来或疑惑,或责备,或担忧的目光。
张子龙再次高喊:“想活命的都给老子滚起来,发粮了!”
一石激起千层浪。
百余名难民或跑或爬,拼命的冲向马车,张子龙皱眉喊了一句:“这可是关东大名府派来的粮车,如果你们抢了,那以后就不会再派来了。”
已经包围马车的难民顿时规矩起来。
张子龙抱着大口袋发着面饼:“小孩、老人跟女人都是三块,男人两块。”
对于他的话没有人胆敢质疑,虽然那些男人并不明白为什么要浪费粮食给那些将死的老人。
“大人,求求你再给我一块,就一块,我妹妹动不了在那边躺着,再不吃东西她会死的。大人,求求你,求求你!”一个十四五岁的消瘦少年跪在地上,连连磕头。
张子龙手搭凉棚向破庙中看了看,果然发现残破的屋檐下躺着一个身影。
“小孩三块,这是规矩!拿着。”
“谢谢大人!谢谢大人!”少年磕头道谢,拿着面饼向庙内跑去,可没一会就传出了凄厉的哭声。
张子龙摇头叹息,看着周围吃饼的难民问:“陛下现在广招百姓开垦农田,你们为什么不去?”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长叹一声:“京畿距离这里足有千里,我们没吃没喝的根本走不过去,听说织田信长大人也有这种政令,就想来这重楼碰碰运气。”
“原来如此。”
老头忐忑的看了一眼马车车厢:“这位大人您真的是从关东而来?”
“这是自然,老丈你放心,用不了多长时间朝廷就会调粮赈灾,到时候就不会再饿肚子了。”
老头有些不信:“大人您一看就刚来此地不久,楼兰的朝廷就是个摆设,没有实权。想要让那些高高在上的大名出钱赈灾又谈何容易?现在只希望织田信长大人宅心仁厚,给我们一条活路。”
张子龙也不分辩,把剩下的半袋面饼递给老头:“这些面饼留给你们,应该能够支撑到重楼,我就先走一步了。”
所有难民都激动万分的围在老者身边,跪别渐行渐远的马车。
……
百姓不管到了哪里都是弱者,这点毋庸置疑。面对天灾人祸他们唯一的选择就是寄托于朝廷,而自持勇武的武林中人自然已经不能算是普通百姓。
重楼港,醉仙馆。
上下四层坐满了客人,高谈阔论好不自在。在这里你能看到各式各样的人,不论是长相还是穿着都大相径庭。
大门再次被推开,进来一群体格格外雄壮的大汉,他们穿着兽皮缝制的衣物,身背圆盾腰胯弯刀,一个个都在九尺开外。
酒楼内所有人都停下交谈为之侧目,因为这是明州北方的来客。
那里的人善征伐善骑马,可他们造一艘普通战船都费劲,更别说能出海的海船了,所以就算在楼兰这些人也是很少见的。
壮汉分开,从门外又走来一个高挑女子,红色短发皮肤白皙,全身只穿了兽皮缝制的抹胸短裤,尽显北方人的豪迈。围观的酒客眼睛都看直了,鼻中隐隐有血脉喷张之感。
女子带人来到柜台:“掌柜的,听说你们醉仙馆什么酒都有?”
掌柜的是个体型矮小的中年人,比女子低了足有一个头,闻言得意一笑:“这位客官,那都是江湖传言不可尽信,不过咱们醉仙馆的酒绝对不会让各位失望。”
“好!”高大女子点头,带人到旁边一桌酒客前:“这是纹银二十两,拿了滚蛋。”
女子身后的壮汉站在一起就跟一面城墙一般,酒客不敢造次只能拿钱离去。
红发女子一行人落座:“掌柜的,给我搬二十坛你们这里最烈的酒。”
“好嘞客官!”
没过一会烈酒上齐,掌柜的在旁边介绍道:“各位客官,这酒名为烈火燎原,产自东夷之地,那里常年冰封全靠此酒暖身,喝的时候一定不能太快,不然……”
红发女子根本就不搭理他,拎起一坛拍开泥封仰头就灌,清澈的酒液打湿了兽皮抹胸,看的不少人都偷偷吞了口口水。
不到片刻一坛酒下肚,女子满脸怒气的摔碎酒坛:“就这东西也配叫酒?”
中年掌柜脸色难看道了声歉:“客官稍等。”
揭开泥封取过一个空酒碗,掌柜给自己倒满,举起来先是闻了闻,皱眉喝了一口脸色顿时涨红:“这位客官,酒量好也不是这样炫耀的。如果这都不算烈酒,那我倒想请教一下什么才能叫烈酒。”
红发女子冷哼一声:“好,既然如此就让你见识见识,可也不能白白让你涨了市面。”
数百名看热闹的酒客顿时来了兴致,还有不少出言打趣掌柜。
“这位客官不妨划下道来,鄙人接着便是。”
“好!”红发女子一拍桌子:“刚才我喝了一坛你的烈酒,现在你喝坛我的,如果没醉倒就要从我这里买下一百坛酒,价格是那什么烈火燎原的十倍。”
中年掌柜倒抽一口冷气,对方这分明就是设套卖酒啊。
可面对周围的奚落声,在重楼港大小也是个人物的掌柜咬牙点了点头:“如果我赢了又当如何?”
“当场给你赔礼道歉,任由发落。”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