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杯相碰,二人一饮而尽。
张子龙长舒口气:“都是些往日的腌臜事,不提也罢。织田大人你对现在的楼兰怎么看?”
织田信长把玩着手中酒杯,想了片刻才开口:“陛下胸怀大志,又有先生这样的高人辅佐,相信不久之后楼兰必然能国富民强。”
“这里就你我二人,能不能说句真话。”白发少年没好气的白了对方一眼。
俊朗青年打了个哈哈:“以先生的才智,自然应该知道人生在世最忌讳的就是交浅言深,祸从口出的道理。”
“啪”
张子龙把手中长筷按在桌上:“既然织田大人不说,那我就来猜猜看。”
“楼兰旧法弊端甚多,千年来为何会相安无事?那是因为历代女帝都惧怕大名手中的军权,不敢公然反目。而各地大名也深知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的道理,谁都不敢公然冒着忤逆之罪起兵造反,索性每年交些税银全当买个清净。”
张子龙叹了口气:“其实这个国家早就名存实亡,一个结构松散的诸侯联盟太平年间自然看不出弊端,可这次海寇大军压境让楼兰灭国,却让某些人看到了机会。”
织田信长面色如常给少年斟酒。
白发少年连喝两杯烈酒:“皇室覆灭天下大乱,无数百姓置身火海,正是需要织田大人这种英雄挺身而出匡扶社稷,可海寇强盛实在是不能力敌,想必那时候大人很困扰吧?
织田信长脸上笑意有所收敛。
张子龙推过空酒杯示意满上:“真正让你下定决心的,应该是前北海大名,也就是你的父亲被凯特亲手所杀引起的。明面上装成一个吓破胆的傀儡,暗地里四处征召流民历兵秣马,可依旧实力悬殊,想必当时的织田大人是抱着誓死一战的心思。”
俊朗青年倒酒的手抖了一下,桌面留下一滩清亮的酒渍:“先生继续。”
白发少年无力的靠在椅子上:“海寇西征失败实力大损,这真是天赐良机。在外海寇数十万大军付之一炬,是最虚弱的时候。在内楼兰旧臣早已受够了奴役怨声载道,只差振臂一呼成就不世之功。此时的织田大人对那皇位也有几分觊觎吧?毕竟楼兰皇族早就死绝,谁坐不是坐呢?”
织田信长正襟危坐,眼中闪过一抹寒光。
“天时地利人和大人都占全了,可万万没想到鬼左近居然护送着陛下回来了。这下怎么办?织田大人一定很苦恼。如果按照原来的谋划是能消灭海寇,可出兵出钱又出力,最后皇位还是别人的,这笔买卖怎么算怎么亏,所以你就选择按兵不动。”
“能借助海寇的手除掉陛下自然好,就算不行也能坐山观虎保存自身。”张子龙对他面若寒霜的样子视而不见,而是轻扣桌面质问:“直到此时,你已经背离了自己的初衷,变成了一个唯利是图之人,心里充满算计只想要争夺那张高高在上的皇位。织田信长,是也不是?”
俊朗青年脸色铁青,看着对方孱弱的模样心中杀机起落反反复复,而白发少年就这么与他对视没有丝毫畏惧。
良久之后,织田信长长舒一口气:“先生真是好胆识,难道就不怕我……”
“怕?为什么怕?”张子龙再一次推过空空的酒杯:“织田大人是个聪明人,一定在想我既然谋划了这一切为什么又要只身前来相见?会不会早就留下埋伏就等你出手,好坐实个意图谋反的罪名?变数实在太多了,不想清楚这些你不会对我动手。”
“先生真是料事如神。”织田信长心悦诚服,毕恭毕敬的给少年斟酒。
张子龙接过抿了一口:“现在可以给我说句实话了吧?”
织田信长摇了摇酒壶,摘下盖子一饮而尽,脸色潮红:“现在的楼兰,简直就是人间炼狱!”
“继续!”
俊朗青年带着三分醉意,指着城外大声道:“打了这么多年战,好不容易消灭了海寇,可真的太平了么?单我北海半岛就有数十万难民随时都可能饿死。楼兰耕田荒废多年根本就没有粮食赈灾,秩序崩坏下不知多少武士沦为浪人,最后啸聚山林成为盗匪,烧杀抢掠为祸一方。”
说完指着张子龙的鼻子:“收拢兵权避免大名拥兵自重,就个人来说信长心服口服,先生是有经天纬地的大才。可今时今日的局面正是先生一手造成的,贻误战机养寇自重,你掏光了大名府所有家底,让我拿什么去救济难民?军权统一交给陛下,你让我拿什么去剿匪?恐怕要不了多久,这楼兰还要乱起来!”
织田信长一口气说完心里所想,实在是痛快。
张子龙点了点头追问:“那你说该怎么解决?”
英俊青年低下头:“我不知道,这应该是先生来考虑的问题。”
“不错,你很好!”
织田信长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
“回去后立刻开仓赈灾,所有的粮食都拿出来,能有多少是多少。”
“你疯了?吃完大家一起饿死?”
“多则五天少则三天,就会有三十万担粮食运来,到时候立刻组织耕种,陆续粮食供应绝对可以让你北海半岛支撑到秋收。”
“这怎么可能?”
“立马把你瞒报的军队召回,精挑善战之兵组织一支两万人的警备部队剿匪,想必没有哪家的土匪能抵挡。就算有,立刻派人去京畿禀告,自然会有大军替你清剿。”
“现在这关头,这不是自寻死路么?”
“既然已经坦诚相待,你尽管信我便是。”
张子龙站起身来到窗边:“真以为偌大的楼兰就凭京畿能管的过来?不论是筹粮赈灾还是组建警备部队都是早就谋划好的,陛下也已点头同意,所以织田大人不用担心。”
少年单薄的背影在织田信长的眼里却高大如山。
“嘭”
楼下传来碎瓷声,张子龙好奇的向下张望,刚好看见一个红发女子趾高气昂的吆喝:“小的们,让人把酒搬进来。”
……
醉仙馆大堂,中年掌柜脸色苍白。
在他面前是一坛酒,可是这个头儿大的有些出号,横竖都有半人高,装普通十坛酒也绰绰有余,简直就是一口小水缸。
红发女子满脸鄙夷:“掌柜的等什么呢?喝啊!”
酒楼中顿时哄笑成一片,不少人阴阳怪气的给掌柜的助威呐喊。
中年掌柜身材本就矮小,比这坛酒也高不了多少,闻言脸色涨红:“你们这是无赖,这么大坛酒谁能喝完?”
红发女子双臂环胸:“既然你不敢喝,那可就算你输了!”
女子这个动作引得胸前一阵波涛,暗中又响起一阵口水的吞咽声。
中年掌柜额头渗出冷汗,突然福至心灵指着女子:“那不行,你这明显就是故意刁难,有本事你把它喝完就算我输,敢么?”
满堂哄笑,戏谑声此起彼伏。
红发女子却不以为然的拍开硕大的泥封:“笑话,我纳兰雅雅至于刁难于你?不过这坛酒可算你的。”
中年掌柜咬了咬牙:“一言为定!”
打死他也不相信,一个女人能喝这么多烈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