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牙独立于一叶小舟,面带极度不舍而终挥手自江畔飘然以去。
白衣飞飞,纵已花甲之年,仍旧风华绝代,于这洋洋江水、翻滚波涛之中孤独前行。
子期望之久久,直至水天交融,方回首。
返回家中,双膝跪于老父前,叩首再三而泪曰:“父亲,孩儿不孝,不能陪伴百年,孩儿……”
不等子期话完,老父即悲切道:“儿快起…父深知儿仁慈大义,心实无怨,亦略明道法自然之理,今日白发人送黑发人,为父心碎,亦知天意,儿……儿啊………”说到最后,双手重重捶着胸口,撕心裂肺之痛泣。
“父亲!!!……”期万般不忍。
……
少时,回头悲谓独子:“我儿可怨父之作为?”
子伤心道:“孩儿如万箭穿心,痛不可抑!!……父亲,你何故如此矣?!!!…”
对于一弱冠之年,说能理解其父之作为、说不伤心不痛苦不怨恨、说舍得放下亲情,如是,则自欺欺人也。
子期亦深知此理。
“吾即修道,则知天意,天意如此,此番早已注定。况叔父伯牙先生乃真正大贤大德之人,吾纵修行,亦有初心,焉能不救之?……昔日老子先生曾言‘圣人当行不言之教’。纵是这战乱不止、尔虞我诈、礼崩乐坏、人心险恶之年,吾虽非圣人,也教得世人知晓春秋有大义亦有大德更加拥有真情。它日伯牙先生若来寻,当以父视之,不可违逆…”说完,已衰弱到极至。
“儿谨遵教诲…只求父亲快快好起来,父亲!!!………”切痛哭之。
子期无力再语,但仍用尽最后半吊之一丝气息艰难以谓:“要尽心奉养祖父,替父送终……我死之后,可葬于‘凤凰之咀’……至于孩儿,为父早已算知绝非悟道之辈,将来于这乱世之中当有一番作为,可致富贵。此乃天命,可顺之。但儿切莫妄为,否则必将万劫不复,切记,切……”话未尽而永远的闭上了双眼。
“父亲……”
“儿啊……”
“不!!!!……”
“啊啊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
留下一老一少,悲痛、号哭不已。
春秋虽是乱世,但春秋之人亦让无数后人无法理解其心志。钟子期为其挚友兼兄弟不惜放弃自己大好之生命及老父、独子;子期之外亦有壮士“要离”狠心杀掉自己的结发妻子和女儿以求获得“庆忌”之信任而寻机图之,以助吴王“阖闾”平定吴国内乱,还百姓以太平;且有义士“程婴”为救其主兼友人“赵朔”之子而不惜将自己尚在襁褓中之亲生骨肉顶替“赵氏孤儿”并亲手交与“屠岸贾”以杀之……等等等等,此类青史留名之义士豪杰无一不是作出重大牺牲之人,其思想与心灵亦无一不让后人感到费解。
书归正传。
当俞伯牙大病缠身且命在须臾之际,钟子期深知其阳寿将尽,已然无药可救,真正能救其的唯有道法极深之辈;自知无可与大能仙者相提并论;所想到的唯一之法只能是“以灵续命”即将气海丹田及周身蕴含之所有真气灵元与修为之精于顷刻之间强行掏尽而注于俞伯牙之体以强势觉醒之。
子期如此想亦是如此做,最终伯牙重生,而自己元气尽丧以致身死。
因不忍伯牙为之伤心、内疚,是以于生前诓骗其离去。
但俞伯牙是一位重信守诺之君子,且相随子期实乃其心之所向、心之所盼、心之所愿……
时光荏苒,转眼又是一年正月十五,正是伯牙与子期相约重聚之日。
纵流光飞箭,但在俞伯牙看来,过去一年的每一天都如同度日如年。
正月十五,终于被盼来了。
子犹未尽,于汉水之边的俞伯牙即兴奋地着手整理衣装。
一番整装后,于烛光下一位年及花甲但依旧风采超然的绝世身影倒映在铜镜之中。
伯牙见之,顿浮几许不悦。
“被褐怀玉者,吾兄是也;不随尘世之虚,乃为高士。此番若此,岂不俗气?”
随即卸下华装;替之以素。
少时,一身布衣如山野樵夫般而又容貌奇伟的一老者呈现于铜镜之内。
伯牙观之,大喜!遂出发。
一叶轻舟自汉水顺流而下。
至巳初,达汉阳江畔。
伯牙独立于江畔,深情地凝视着凤凰山。
而后步行至孤亭,于这约定重逢之处兴奋而静静以待子期之到来。
可是
等啊等
一直不见心中人之身影。
“依照常理,兄长应先于我来到此处,可……”隐隐一丝不安。
时至未初,子期之身影仍不在伯牙之眼眸。
伯牙不再等了,即往向子期之家。
不多时,至鞍山北麓下子期草庐外。
草庐门轻闭。
敲门无人应答。
轻轻推开后,只见四周空荡荡,里里外外无一人影映在眸,顿时不禁几许慌。
缓缓关上门;行走于草庐附近,欲询问附近砍柴人。
少时,得见一樵夫挑着柴草大步而行;即快速往之。
至其处,急而礼问:
“见过兄台!!在下,子期先生好友,今日特来访;请问兄台,子期兄及家人何在?!!”
樵夫闻语,稍诧;随即亦礼回道:
“兄台过礼;钟先生已然驾鹤西去…”
“这…!!!”不等樵夫话完即震惊如见晴天之霹雳。
“不……不……不……兄长……兄长………”缓过神来,极度之不可接受。
面对这乍然而来之雷暴,于毫无准备之情下,如何承受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