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疏通运河的报告......嗯......好像还可以......”</p>
忽然,一名仆人敲了敲门,说道:“知府大人,门外有一男一女求见。说是叫齐永楠和胡心月。”</p>
“哦?!”周世文喜上眉梢,“快请到大堂......哦不,请到后花园湖畔的小亭处,我这就来!”</p>
片刻之后,周世文便急忙赶了过来,没想到连韩心兰也来了。</p>
周世文见面第一句话没管别人,而是先是对心兰说了一句:“娘子,你要注意身体,天冷了,多穿件衣服。”</p>
韩心兰乖巧地点了点头:“已经让丫鬟们去取了,官人您先和永楠兄聊聊吧,人家大老远的跑过来,也挺辛苦的。”</p>
周世文这才看向齐永楠和胡心月,拱手道:“永楠兄、心月妹妹,你们还是老样子,一点都没变啊。”</p>
胡心月开心得蹦蹦跳跳:“世文哥哥,好久不见,真的有些想你了呢!而且......嫂子都有身孕了啊!哈哈哈,恭喜恭喜!”</p>
而齐永楠却是苦笑一声,答:“什么老样子,无非是愁上加愁罢了。”</p>
“哦?”周世文听得一挑眉毛,似乎还有下文。</p>
而韩心兰见状,则主动拉起胡心月的手,笑道:“心月妹妹,来,跟姐姐去房中坐坐,好好说说你们这一年的经历。”</p>
胡心月也并非不懂事的人,于是顺势就应下了:“好,那请姐姐带路吧。”</p>
于是,两个女孩子离开,只留下了周世文和齐永楠两个男人在亭子里。</p>
“来人,上茶。”周世文吩咐道。</p>
齐永楠则补充道:“给我一壶酒吧,谢谢。”</p>
很快,便有下人端上来一壶清茶和一壶酒,然后又退走了。</p>
周世文看齐永楠还是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于是倒了一杯茶,细细品味,然后幽幽念道:“来事挑灯吟月寒,无事对影入阑珊。把酒言谈千嶂里,清茶亦作空寂禅。”</p>
齐永楠则给自己的茶杯里倒满了酒,然后一饮而尽,叹道:“世文兄,一年未见,你还是这么酸腐啊。”</p>
周世文微微一笑,答:“永楠兄,别说我了。一年未见,我怎么看你更加愁眉苦脸了?”</p>
齐永楠哀叹道:“还能为了什么呀!两件事。第一件事,就是胡心月这丫头。我一开始本以为她就是图个新鲜劲儿,过一两个月觉得无聊了,就会放过我。结果......她反而越来越粘我了!!!”</p>
“如此,不是好事一桩吗?说明心月妹妹是真的喜欢你,你就考虑一下呗。还是说,你对心月妹妹一点感觉都没有?”</p>
“唉,其实我也挺中意这丫头的。只不过,我觉得现在成家为时过早。我是一介粗人,虽懂一些笔墨,却是浪荡惯了。整天走南闯北,乐得逍遥。如果身边多了个女人,就会多一个牵挂,到时候只怕就逍遥不起来了。而且,我将来若是继承了父亲的衣钵,踏上战场,那可是天天刀头舔血啊!保不齐哪天就回不来了!心月这么好的姑娘,我总不能让她年纪轻轻的就当寡妇吧?”</p>
周世文听罢,不禁一阵无语,不知该如何对答,于是只得悻悻地耸耸肩,说:“我觉得你想的太多了。这种事,还是去问一问家里人吧,听一听父母的意见。如果他们都没有异议,那你就干脆点,像个爷们儿,娶了心月。”</p>
齐永楠无奈地苦笑一声,说:“我正有此意,所以我这次来扬州只是走个过场,明天我就启程回家,去淤口关。”</p>
周世文点了点头,问:“这第一件事说完了,第二件事呢?我看你发愁主要是因为这第二件事吧?”</p>
齐永楠闻言,登时一拍桌子,差点跳了起来,怒道:“可不是嘛!说起来我就生气!世文兄你不知道,北国最近三个月来可谓是嚣张至极!屡屡出兵犯我边境,挑衅一圈后又快马而归,真真是可恶至极!我前些日子去过京城,见过皇上,请他下令挥师北伐。可是皇上却微笑着摇了摇头,将我送走了!”</p>
“哦?那你的父亲是何态度?”</p>
“我也给家父写过信,表明自己想要血战沙场、报效祖国的决心。可是......听说我父亲一看到这封信,就直接撕掉了。”</p>
周世文呵呵一笑,心中已是了如明镜,转而说道:“永楠兄莫要生气,气大伤身。不如我们吟诗作对,赏一壶风雅,散散心?”</p>
齐永楠愤愤地倒了一杯酒,然后一口闷掉,大声说道:“好!我先来!”</p>
“重峦鹖弁,山月疏星坠。连角起,人不寐,敢闻琵琶曲,心血谁人会。平战事,漫书囹圄无从对。”</p>
周世文听罢,顿了顿,便接道:“烽火征夫泪,只作朱颜悴。伤情处,青衫褪,凭栏犹待雪,杯盏温茶沸。山河破,他年旧梦留人睡。”</p>
齐永楠顿时不悦道:“世文兄,你接的这叫什么啊?我这前半阙明明是在抒发想要血战沙场却报国无门的苦闷,你这后半阙却是写的人间离苦,驴唇不对马嘴。”</p>
周世文也不恼,而是淡淡地答:“非也非也。我这下阙,正是回答了你的第二个苦恼——为什么皇上和你爹都不愿意开战。”</p>
“什么意思?”</p>
“意思就是说,妄动干戈,有百害而无一利,会导致民生凋敝、激发叛乱。古人云:将不可因愠致战。身为一个领导者,不能因为一时的意气之争,而将整个团队带入险境。”</p>
齐永楠立即反驳道:“世文兄此言差矣!军乃国之重器,是捍卫民族尊严的坚盾和利矛!怎会害的民生凋敝!”</p>
周世文呵呵一笑,答:“军人,表面上是在前线与敌军浴血拼杀,可是背后,却是有千千万万的百姓在为你们提供资源。举个最简单的例子——正所谓大军未动,粮草先行。大军若要开拔,对粮草的需求量是非常庞大的。可是粮草从哪来?从老百姓的身上来。若是短期交锋,还自罢了,可若是连年征战,百姓的生活必然会受到巨大的影响。”</p>
齐永楠郁闷道:“既然如此,那我们速战速决不就可以了吗?对方不过是一群北方蛮夷,比起我们来落后很多,并不难打。”</p>
“没这么简单。”周世文摇了摇头,叹道,“北国国力虽然远不及我们,可是他们民风彪悍。他们是马背上的民族,人人能骑善射,只消抽刀上马便是一位合格的战士。可是我们呢?我们是商农并重,却不善兵戈。一百个人里,能有一人参军,便不错了。”</p>
“而且,北国人的主要兵种是骑兵,控制着几乎所有的牧场;而我朝因为没有牧场,战马全靠从邻国买,所以主要兵种为步兵。再加上,我朝地理形势主要为平原地带。你想一想,在大平原上,敌军一万骑兵冲锋过来,我们要有多少步兵才能挡得住?而且,骑兵们一旦发现自己战斗失利,调头便可撤离。而我们一群步兵追追不上、跑跑不了,这就很难打了。”</p>
齐永楠皱起了眉头,说:“世文兄何以如此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北国人若真的这么强悍,又怎会被我爹连克三城?”</p>
“你爹是军神,可是我朝也就这一个军神。你爹可以独守一关、甚至两关,可是我朝国境线很长,单说重大关隘便有八个需要防守。你爹就算再强,凭他一个人,又能做什么呢?”</p>
听到这里,齐永楠“啪!”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怒道:“照世文兄说来,我们是毫无胜算喽?”</p>
周世文急忙起身,又把他按回了座位上,答:“也不是毫无胜算。实际上,如果真的要打,我们一定可以赢,但是赢的代价我们可能承受不起。就比如汉朝的汉武帝,举全国之力抗击匈奴,虽然最后赢得了胜利,可是大汉也从此走向衰落,盛世不复。前人积累下来的底蕴被一扫而空,百姓民不聊生,战马十不存一。”</p>
“同样的道理,如果我们现在举全国之力北伐,最终一定可以消灭北国。可是,我们也会从此走向衰落,甚至灭亡。这个后果,你爹和皇上都想的很清楚。所以他们才不愿开战,能忍则忍。”</p>
与此同时,皇宫之中......</p>
当今圣上正在御书房中看书,忽然有一位太监捧着奏折赶来了:“皇上,主战派的大臣们联名给您写了一份奏折,要求出兵北伐、扬我国威。已经有三十三人在这份奏折上落笔了。您看是不是......”</p>
皇上一手抽过折子,然后直接翻到了最后一页,写下了一首诗:</p>
汉武雄图载史篇,长城万里尽烽烟。</p>
何如一曲琵琶好,鸣镝无声五十年。</p>
写好之后,又把折子递给太监,说:“还给他们吧。”</p>
太监点头称是,拿着折子退走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