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公子，你可愿娶我？”</p>
宫绛雪的这句话，来的措不及防。</p>
震得慕轻歌三魂不见了七魄！</p>
什么就到谈婚论嫁的时候了？两人明明认识还不到一日吧！再说，通常这救命之恩都是被救的人以身相遇，怎地到了这无垢山庄后，倒是反过来了，变成了施救的人以身相许了？</p>
慕轻歌被震得沉默不语。</p>
宫绛雪垂下眼眸，长而翘的睫毛当做了她眼中的情绪。</p>
她似乎不敢去看慕轻歌此刻眼中的真实想法，只是低声的道：“山庄中的规矩，只有历任庄主的夫君，才可以进入白骨妖焰的所在地，有一试机会。”</p>
‘原来如此。’慕轻歌终于听明白了。她定了定神，看向宫绛雪真诚的道：“若规矩如此，少庄主不必为了帮我，而委屈自己。”</p>
宫绛雪倏地抬头，那双秋水般的美眸看向她，吐字清晰的回答：“我并不觉得这是委屈。”</p>
慕轻歌在她清澈的眼神中沉默下来。</p>
宫绛雪会爱上她？</p>
就算宫绛雪亲口承认了，她也不会相信。</p>
喜欢一个人，虽说不需要理由，但总得有个因果。总不可能就这么莫名其妙的喜欢上，还愿意这样付出。</p>
她是什么样的人，是正是邪，时好时坏，宫绛雪都不清楚，能够轻易说爱么？</p>
心中被一段感情纠缠得理不清，剪不断的慕轻歌，根本不相信宫绛雪会因为见自己一面而爱上自己。</p>
“若是白骨妖焰被收服，会导致什么？”慕轻歌突然问道。</p>
宫绛雪平静的回答：“若是白骨妖焰被带走，那么当年我先祖答应那位前辈的诺言，便将打破。无垢山庄可以解散，庄中之人，包括庄主在内都可以自由选择去留。”</p>
慕轻歌抿唇道：“看来，这白骨妖焰对你们来说，不仅是荣耀，也是一种枷锁。”</p>
枷锁？</p>
宫绛雪一愣，似乎在细细体会着慕轻歌的这句话。</p>
似乎，说得很正确。</p>
“既如此，若是我能取走白骨妖焰，誓言被破，你也无需计较什么，只有庄主夫君才能如何的规矩了，对吗？”慕轻歌诱导的道。</p>
宫绛雪秀眉轻蹙，似乎在思考慕轻歌的话。</p>
少顷，她道：“可是，规矩在前，如何能破？”</p>
‘这姑娘的心思还真是清醒！’慕轻歌在心中叹了一句。本想把人家绕进去，却不想失败了。</p>
一种挫败感，萦绕在慕轻歌心头。</p>
慕轻歌沉默了片刻，心中思索：既然无垢山庄有这样的规矩，定然是有着什么禁止的。总不可能是一种空话。</p>
那怎么办？真的娶了这个无垢山庄的少庄主？</p>
可是，她本就是女子，怎么能娶另一个女子？</p>
慕轻歌摇了摇头，对宫绛雪道：“既如此，就多谢少庄主好意了。我不能因为白骨妖焰而毁了少庄主的一生幸福。”</p>
“慕公子不必介怀，唐突说起这件事，本就是我不对。既如此，我便先回去了，不打扰慕公子休息。”宫绛雪微笑说着，然后当着慕轻歌的面，重新戴上了面纱，转身离开。</p>
慕轻歌并未注意到，在她转身时，眼中流露出的一抹淡淡失落。</p>
……</p>
这一夜，慕轻歌是在修炼中度过的。</p>
这一夜，无垢山庄的雪，落了一夜。待慕轻歌走出房门时，充满春意的院子里，也变成了白雪皑皑的一片洁白之地。</p>
在她院中伺候的两个小丫鬟，天真调皮，站在院中打着雪仗，玩得不亦乐乎。</p>
见慕轻歌走了出来，才忙丢下手中搓好的雪球，跑到慕轻歌面前。</p>
其实，慕轻歌并不需要她们的伺候。</p>
但，还是任由她们端来了热水，奉上精致清淡的早膳。</p>
刚用完，采薇就出现在院门前。</p>
她先向慕轻歌俯了俯身，才道：“慕公子，我们庄主有请。少庄主也去了，差奴婢来接你。”</p>
慕轻歌轻拭了一下嘴角，才站起来，对她道：“前方带路吧。”</p>
这会功夫，想必无垢山庄前去万锋城打探消息的人已经回来了。</p>
慕轻歌淡定自若的跟着采薇来到了无垢山庄的大殿。果然，里面的人，除了宫雪崖母女之外，就是那位被派出去打探消息的人。</p>
见慕轻歌走进来，宫雪崖对那人道：“路上辛苦，你先下去休息吧。”</p>
那人躬身而退，只是在经过慕轻歌的时候，带着几分好奇多看了几眼。</p>
也就是这几眼，让慕轻歌知道，有些事情，宫雪崖还是知道了。</p>
稍微思索后，慕轻歌露出了一个毫不在意的笑容。</p>
“慕公子请坐。”宫雪崖指向自己左边的位子道。</p>
慕轻歌从善如流的走到位子前，轻拂身上锦袍落座，大大方方，没有一点忸怩。</p>
刚坐下，她就感觉一双眸子盯着自己。抬眸一看，对上的事宫绛雪秋水般的双眼。</p>
采薇任务完成，没有庄主命令，不敢多留。对三人俯了俯身后，便自动退了下去。大殿里，只剩下她们三人后，宫雪崖才端起茶，对慕轻歌道：“慕公子，这是我无垢山庄独有的雪芽新茶，能够清心润肺，你试试。”</p>
“好。”慕轻歌端起自己面前的茶盏，放在唇边轻抿了一口，果然如宫雪崖所说，那种清新之感更滋润心肺，洗涤心情。</p>
一盏茶用罢，宫雪崖方向茶杯后，才缓缓开口：“山庄里派去万锋城的人，今早已经赶了回来。万锋城的确如慕公子所说，如今自顾不暇，万剑锋那个老贼更是焦头烂额，恐怕短时间内，没空来找我无垢山庄的麻烦了。”</p>
慕轻歌眸光微闪，从容笑道：“能解了山庄之危，我就在此先恭喜庄主了。”</p>
“是本庄主要多谢你。”宫雪崖的笑道：“若不是你及时带来了消息，恐怕今日又会是另一番局面。”</p>
说罢，她转眸看向宫绛雪，对她道：“绛雪，你带为母谢谢慕公子吧。”</p>
宫绛雪睫毛轻颤了一下，依照母亲的话站了起来，对慕轻歌认真的俯了俯身，对她道：“绛雪多谢慕公子对我母亲，对无垢山庄的相救之恩。”</p>
慕轻歌起身避过，对宫绛雪道：“不过是区区一句话罢了，怎么值得少庄主与庄主如此记挂在心？”</p>
宫雪崖笑得很优雅，端庄大气。她对宫绛雪几不可查的点了点头，示意后者坐下后，才带着意味不明的眼神看向慕轻歌，缓缓说道：“不过，探子也带回一件东西，我看不出究竟，不知慕公子认不认得。”</p>
“哦？”慕轻歌双眸微微一眯，笑了起来。</p>
宫雪崖指尖轻拂了一下在她身边放着的纸张。那纸张飘飘扬扬飞入半空，竟好似有意识般朝慕轻歌飞去，直接落在了她身边的方几上。</p>
慕轻歌眸光垂下，落在那纸张之上。</p>
上面，画着一个清隽公子的画像，与她有两三分相似，上面还写着三个大大的‘通缉令’。</p>
慕轻歌无声一笑，用手指挑起纸张，看向宫雪崖道：“庄主想说什么？”</p>
宫雪崖嘴角噙着的笑容依旧：“慕公子不想解释一下么？”</p>
就连宫绛雪也眼中带着忧色的看向她。</p>
慕轻歌咧唇笑道：“我无话可说。”</p>
宫雪崖眸中光泽一闪，声音隐隐有些激动的道：“这么说，你是承认，你便是这通缉令上的人？如今万剑锋的凄惨，万锋城的混乱都是你一人所为？”</p>
宫雪崖的话，让给宫绛雪眼中的担忧化为了震惊。</p>
她看向慕轻歌，似乎不敢相信，眼前与她年纪一般的少年，居然能够造成这么大的动静！</p>
慕轻歌嘴角噙笑，“庄主是想把我拿下去换奖赏么？”暗中，她已经悄悄准备，随时进入战斗状态。</p>
“无垢山庄与世无争，这样做对我有何好处？再说，你也算是我的恩人，我绝不会恩将仇报。我只是想知道，你到底是什么人？”宫雪崖立即表明了自己的态度。</p>
宫绛雪也从震惊中恢复，开口道：“慕公子放心，无垢山庄绝不做那等背信弃义之事。”</p>
“何况，万剑锋都奈何不了你，我又能拿你如何？”宫雪崖又补了一句，苦笑道：“我还未笨到以卵击石，万锋城的下场摆在眼前，难不成我不担心无垢山庄成为第二个万锋城么？”</p>
慕轻歌嘴角轻扬起来，那笑容中带着几分自信和张扬，似乎宫雪崖所担心的的确有可能成为事实。</p>
然而，她现在却根本没有丝毫灵力。</p>
“能够以一己之力，搅得万锋城天翻地覆，而且杀死炼铸塔长老，重伤万兽宗黑木大长老。这样的事迹，绝非一般人能够做出来的。如今你在戎国，已经算是公敌，难道你不怕么？还是说，你根本不是戎国人，所以根本不在乎？”宫雪崖直接问道。</p>
慕轻歌笑道：“我的确不是戎国人。不过，变成了戎国的公敌，到并非我所愿。只是对方既然想要我的命了，我总不能因为害怕，就束手就擒吧。”</p>
“那……那敢问慕公子来自哪里？是狄国，禹国……不，禹国不太可能。万兽宗的势力也遍布了禹国，若是你为禹国人，应该不会与万兽宗正面冲突。难道……难道你是圣元帝国的人！是某位世家子弟！”宫雪崖说到后面，语气激动起来。</p>
似乎是为了印证自己的猜测，她眸光一亮，又补充道：“对了！探子回来还说了，你是以药塔总院长老的身份进入万锋城的。你果真是药塔的长老？”</p>
宫雪崖的一番话，慕轻歌只是微笑不语。</p>
‘药塔的长老？他那么年轻！居然就有如此成就，这就是圣元帝国的天才人物么？’宫绛雪在心中震惊的道。</p>
等宫雪崖说完，宫绛雪已经震惊的时候，慕轻歌才对这些问题避而不答的问：“庄主到底想说什么？”</p>
宫雪崖此刻已经冷静下来，她没有忘了自己初衷。</p>
她看向自己的女儿，仿佛下定了决心般，对慕轻歌道：“不知慕公子如今可有婚配在身？”</p>
这个问题……</p>
慕轻歌眸光晦暗了一下，如实答道：“家中已有妻室。”她的确给了怜怜妻子名份，这么说并不是撒谎。</p>
“已有妻室……”听到这个答案，宫绛雪低声呢喃了一遍，语气中满是失落。</p>
甚至，她那双秋水般的眸子，都黯淡了下来。</p>
可是，宫雪崖却并未露出失望的表情，而是平静的点了点头。“以慕公子的才貌，家中早已娶妻的确正常。”说着，她又看向女儿，突然问道：“慕公子，你觉得我这女儿如何？”</p>
慕轻歌心中叹了口气。</p>
她已经猜到了宫雪崖想要说些什么。</p>
她站起身，对宫雪崖与宫绛雪道：“少庄主一切都好，只是我曾许诺今生只娶一妻，永不纳妾。所以……”</p>
“想不到慕公子还是个痴情人。”宫雪崖感叹的道，语气中有藏不住的惋惜。</p>
她似乎不肯放弃，又道：“慕公子是药塔长老，那肯定是炼丹师。作为炼丹师，能用于异火炼丹，恐怕是共同的梦想，若是我愿以异火为嫁妆呢？你可愿改变誓言？”</p>
“母亲！”最先反对的不是慕轻歌，而是宫绛雪。</p>
她佩服慕轻歌对妻子的承诺，更不愿以这种低三下四的模样嫁入慕家。</p>
慕轻歌眸光从宫绛雪身上一扫而过，对宫雪崖道：“庄主，不知我可否与你单独谈几句？”</p>
宫雪崖眸中一喜，对宫绛雪道：“绛雪，你先出去。”</p>
宫绛雪却皱眉抗议：“母亲，我不嫁。”她也是有尊严的，昨日慕轻歌已经明确拒绝了，今日又拒绝了一次，难道还要她继续求嫁吗？</p>
宫雪崖声音严厉了几分：“你先出去。”</p>
宫绛雪见无法劝阻母亲，便对慕轻歌道：“慕公子，我敬佩你，你不必为了任何原因，而违背自己心意。”</p>
说罢，她深深看了母亲一眼后，才转身离开了大殿。</p>
等宫绛雪离开之后，宫雪崖对慕轻歌道：“无垢山庄的规矩，想必慕公子也有所耳闻了。我希望能给绛雪找一个可靠的夫婿，也希望这个人能破除无垢山庄的誓言，能照顾绛雪一辈子，我不想让她再走祖辈与我的老路。慕公子是人中真龙，我相信你能做到。”</p>
慕轻歌听完后，却摇了摇头：“庄主，我要说的并非是令爱的婚事。令爱有权选择一个喜欢，且被喜欢的男子共度终生，而我非她的选择。她想要的，我也给不了。”</p>
“只是因为你妻子的原因么？”宫雪崖急忙道。</p>
“并不是，而是我自身的原因。”慕轻歌道。</p>
“那你要跟我说什么？”宫雪崖有些不悦的轻蹙起眉。</p>
慕轻歌好似不曾看到她脸上的不悦，“我想说的是，为何只有历代庄主的夫君，才能拥有一次收服白骨妖焰的机会？”</p>
她话音刚落，宫雪崖的双眸就倏地一缩，然后释然笑道：“我就知道那个丫头会找你。也罢，既然该说的都说破了，我也就不再藏着掖着了。”</p>
说完，她沉默下来，似乎是在整理叙说的思绪。</p>
少顷，她缓缓道来了一个有关于宫家几千年的秘闻。</p>
“很久很久以前，在这片雪原之上，宫家的一位小姐，因为被未婚夫抛弃，而想到此自寻短见。却无意中，与一个高人相遇，并在那高人不便之际给予了帮助。之后，她和那位高人在雪原中生活了半个多月，她将自己的遭遇告诉了他，并负气的说，天下男子都不可信。男子只是把女子当做是生育工具，若有一天，她能崛起，定也把男子当做生育工具……”</p>
宫雪崖苦笑了一下，摇头自嘲：“没想到，她的愿望也真算达成了。那位高人实现了她的愿望，帮她建造了无垢山庄，让她在这里成为了女王。并且，那高人落下禁制，庄主的夫君，在完成传宗接代的任务后，便必须离开，生下男婴，也要一并带走。这样的条件，或许是太过苛刻，高人怕男人们不愿送上门来，于是就又布下一个禁制，只要与历代无垢山庄的庄主结为夫妻，便有一次收服白骨妖焰的机会。贪欲，是世间的原罪，高人相信，有这样的利诱，无垢山庄不会失去传承。似乎，他认定了没人能带走白骨妖焰。”</p>
慕轻歌听得皱眉，觉得这简直就是两个心理变态，弄出来的规矩！</p>
这些禁制中，考验的是人性，而人性偏偏又是最经受不住考验的。</p>
“不是夫妻，就不能接触到白骨妖焰么？”慕轻歌问道。</p>
这才是问题的关键。</p>
宫雪崖看向慕轻歌，神色有些复杂。眼前的少年，倒是从未掩饰过对白骨妖焰的好奇，但却又拒绝娶她女儿。“因为进入放置白骨妖焰的洞口，需要夫妻二人才能打开。”</p>
“什么意思？”慕轻歌听得眉头紧皱。</p>
难不成，世上还有什么东西，能判断出去的人是不是夫妻？</p>
慕轻歌的询问，令宫雪崖面色有些泛红，似乎并不好说。她站起来，对慕轻歌道：“你跟我来就知道了。”</p>
说罢，她按下座位扶手上的一个机关。</p>
在她身后的巨大石壁，缓缓打开，露出一个通道。</p>
慕轻歌也站起来，跟着宫雪崖一起走入了通道之中。</p>
通道很窄，也很长。越走下去，越是冷。特别是现在的慕轻歌没有灵气护体，更是觉得冰寒入骨。</p>
一直走到一个石门前，宫雪崖刺破自己指尖的，挤出一滴血落尽石门上的凹槽之中。</p>
待血脉认证之后，紧闭的石门才缓缓打开。</p>
打开的缝隙中，冒出许多白雾，带着刺骨寒意。</p>
慕轻歌看向自己的双手，上面沾染了白雾，而凝结出了一层薄薄的冰霜。</p>
一挥手，冰霜碎裂，她跟着宫雪崖走入石门之后。</p>
‘好冷！’以慕轻歌如今的体魄，都觉得寒冷。可想而知，这个石门之后，是一个怎样的世界！</p>
石门后，白雾渐散。慕轻歌的视线也变得清晰起来。</p>
只是，当她看清眼前的景象后，双眼陡然睁大，嘴角更是猛地一抽。</p>
这石门之后的石室之中，居然摆着一张床！</p>
慕轻歌震惊的看向宫雪崖，很希望眼前的景象，不是她所想象的那种可能。</p>
可是，宫雪崖却残酷的苦笑点头。“就是你想那般，为了检验是否是夫妻，开启石门必须要宫家女子的血液，而这张床便是行夫妻之实的。只有历代庄主落下处子之血，禁制才会打开，能去到白骨妖焰所在之地。”</p>
‘靠啊！哪个变态弄得？那么喜欢看真人秀，怎么自己不去表演！’慕轻歌在心中吐槽不已。</p>
她觉得自己真的被这样奇葩的禁制给打败了！</p>
难怪，宫绛雪说这个规矩无法打破。</p>
看到慕轻歌表情纠结的样子，宫雪崖道：“慕公子，你现在也看见了。并非是我要为难你，而是这个古怪的禁制，为难了我宫家数千年。”</p>
慕轻歌抬起双眸，同情的看向她。</p>
这一时刻，她真的了解了宫家女子心中的苦楚了。</p>
“若是你不肯娶了绛雪，即便是我也没办法让你见到白骨妖焰。”宫雪崖道。</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