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之前，永远是最黑暗的时候。</p>
清月渐落，初阳未升，世间一切，仿佛都被淹没在黑暗之中，宛如回到了混沌时期。</p>
五百龙牙卫，身披墨色披风，在空中飞疾，从四面八方而来，重新家所在的位置。地面上，盛昱离带着一队人马，蒙着面，悄无声息的接近，在暗中包围了家的外围。</p>
虽然，在合作的协议中，慕轻歌并未要求如此。</p>
但是盛铉仍觉得，既然要做，就要做得彻底。慕轻歌的人负责剿杀，而盛家的人则负责在外捕捉漏网之鱼，完成之后，悄然退去，一样神不知鬼不觉。</p>
幼荷与花月按照慕轻歌的指示，带着早就调制好的药粉，来到余水城北城。</p>
今夜，刮的是北风。</p>
幼荷捡起一片树叶，抛向空中，北面刮来的风吹着树叶向前飘去。</p>
确定了风向，她的嘴角露出一个动人的笑容。</p>
花月将药粉倒入器皿之中，幼荷点燃了火折子，将其丢在药粉里。</p>
很快，一阵淡淡的无色无味的青烟，从器皿中升起来，被北风一吹，飘向了整个余水城，钻入了各个角落。</p>
幼荷与花月迅速退开，再次点燃了一包药粉。</p>
在盛家的暗中照顾下，她们两人在北城楼上，一共点燃了十包药粉。</p>
这些慕轻歌独家特制的药粉，是根据上次制服鸲鹆时炼制的药粉改良的。这些剂量，足够使得整个余水城的人都陷入更深的睡眠，不会被深夜的杀戮声惊醒。</p>
等他们一觉醒来，才会发现一切都变了！</p>
这些东西，慕轻歌要对付的自然是其他几家。她可不想自己正杀得兴起，有人突然出来搅局。</p>
所以，除了盛家之外，其他四个家族外围，她都格外照顾了一番，让樰琊、银尘、白矖还有元元各自出动，点燃药粉。</p>
完成之后，他们自动混入龙牙卫中，对家开始围猎，不用回到她身边。</p>
因为此刻，她身边还跟着一个全身裹在斗篷里的人。</p>
站在离家不远的屋檐上，慕轻歌身边的人问道：“还要等多久？天快亮了。”</p>
身边人的焦急，慕轻歌却不急不缓的道：“长老不用着急，一切尽在我掌握之中，稍等片刻。”</p>
斗篷中的人有些不耐的冷哼一声。</p>
藏在斗篷里的那对眼眸，暗中打量身边的慕轻歌。他实在搞不懂，为什么家主会与这样年轻的小子合作。</p>
以他的经验，这样的小子通常都是嘴上无毛办事不牢的。</p>
药粉燃烧的烟雾，渐渐的笼罩在整个余水城，飘入了各个地方，家也不例外。龙牙卫们暗中蛰伏，看着那些烟雾飘入家，等待着慕轻歌的‘进攻’命令。</p>
斗篷中的盛家银境一层长老，此刻看着那些汇于黑暗中的烟雾，眼中露出一丝疑惑。</p>
不等他想明白，一粒丹药就出现在他眼前。</p>
他凝神望去，发现拿着丹药的人居然是他身边的红衣小子。</p>
他皱了皱眉，并未伸手接过丹药。</p>
慕轻歌勾起唇角解释：“这些烟雾有助眠的功效，此丹药可以避其扰。服下它，不会影响长老发挥。”</p>
盛家长老眸光微缩，有些震惊的看着慕轻歌。</p>
他对她的话，半信半疑。</p>
忍不住道：“既然你那么有本事，何不如将家的人都迷倒？然后神不知鬼不觉的取了他们的性命。又何必与我盛家合作？”</p>
慕轻歌挑眉看向他，不卑不亢的笑道：“长老还真是看得起我了。要用药迷晕整个余水城的人，做到真正的神不知鬼不觉，我还没有那个本事。我也只能让整个城市的人睡得沉一些，一觉到天亮。至于家的人，接下来的血腥味，定然会刺激他们苏醒，特别是修为越高的人，受迷药影响越小，到时候就要仰仗长老了。”</p>
她说的话，带着几分诚恳。</p>
盛家长老虽然还有些疑惑，但还是伸手接过了丹药。</p>
只是，他并没有立即服下，而是问道：“这是你炼制的丹药？能吃？没有任何副作用？”</p>
他的询问，让慕轻歌一愣，但随即反应过来。</p>
药塔的老头曾经在给她的书信上说过，在中古界的炼丹师，都是带着‘执照’的。没有‘执照’的炼丹师炼出来的丹，基本上没人敢吃。</p>
而且，他还曾经给了自己一块这样的‘执照’。</p>
为了打消盛家长老的疑虑，慕轻歌拿出药塔老头给的牌子，丢给了盛家长老。</p>
盛家长老抬手一接，眸光落在手中的牌子上。</p>
顿时，他眸光一缩，眼神化为震惊。</p>
待消化了这个信息之后，他的神情突然变得恭敬，双手捧着牌子还给慕轻歌，语气也没有了之前的倨傲。“原来是东洲丹道院的贵客，失礼了。”</p>
东洲丹道院？慕轻歌心中挑眉。</p>
这是她第二次听到这个名字，药塔老头让她到了中古界后，务必五年内前往东洲进入丹道院，在丹道大会上夺冠。</p>
而此时，她手中的这块牌子，居然与东洲丹道院有关系？</p>
默不作声的将牌子收好，对于盛家长老的误会，她也懒得解释。</p>
有了这个身份证明，盛家长老眼中的疑虑彻底消除，他将手中的丹药直接吞下，干脆利落。</p>
慕轻歌看到这一幕，心中突然升起一个想法。</p>
哪怕此刻她拿出来的事穿肠毒药，恐怕这个盛家长老都会毫不犹豫的吃下。</p>
当然，他相信的不是她，而是东洲丹道院！</p>
视线，从盛家长老身上移开，慕轻歌看向了家的方向。整个家的堡垒，似乎又比之前要沉静几分。</p>
就连那些豢养的灵兽，也都趴在了地上，陷入了香甜的睡梦。</p>
心中计算好时间，慕轻歌眉梢一扬，在黑暗中做出了进攻的手势。</p>
盛家的长老诧异的看着慕轻歌手上比出的手势，还不等他看明白，就感到四周有数百道破空声出现，无一例外的冲向了家的堡垒。</p>
咻咻咻——！</p>
以他的眼力，自然能看清黑暗中，那些一个个倒地的尸体。</p>
几百道黑影，如同夜里收割性命的死神，无声无息的用手中利刃隔断一个个喉咙，将体内的血液放出。</p>
龙牙卫从四面八方而进，一步杀一人，渐渐的，家上空的空气中，开始出现了淡淡的血腥味。</p>
负责看门的守卫，又或是灵兽，无一例外的成为龙牙卫的祭品。</p>
熟练的杀人手法，巧妙默契的配合，让盛家的长老看得瞠目结舌。这样一支训练有素的队伍，别说他们盛家没有，就是其他家族也没有！</p>
再一次，他心中对慕轻歌高看一眼。</p>
‘果然是从东洲来的贵人！这家也不知倒了什么血霉，居然招惹上这么厉害的人物！’盛家长老在心中替家默哀。</p>
之前，他还在埋怨家主找了一个毛头小子合作，有损英明。此刻看来，哪里是有损英明？简直就是太英明了有木有！</p>
“长老，我们走吧。”突然，慕轻歌发出邀请。</p>
盛家的长老怔怔的点头，跟着慕轻歌在房檐上跳跃，进入了家的范围之中。</p>
这里，血腥味更重，已经被龙牙卫清理干净。</p>
满地的尸体，无声无息的倒地，盛家长老发现，这些人临死时恐怕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完全是在熟睡中，就被取了性命。</p>
慕轻歌闲庭信步的走在前面，宛如自家的花园。</p>
龙牙卫在更前面的地府，继续杀戮，用家人的性命和血液为慕轻歌铺就道路。</p>
盛家的长老则跟在慕轻歌身后，一脸震撼的‘欣赏’眼前的一切。</p>
余水城五族，实力与盛家难分上下的家，就这么渐渐的消亡了？哪怕是亲眼所见，盛家的长老还是觉得一切太过虚幻，不敢相信这是真的。</p>
可是，他心中一遍又一遍的告诉自己，眼前的一切都是真实的。</p>
渐渐的，他心中升起一种恐惧。</p>
他看向走在前面的挺拔背影，那一袭红装，在黑夜里妖冶邪肆，仿佛是被地上的血液染红的锦袍。</p>
家，被他如此简单的解决……若是盛家，是不是也难以逃过他的算计？</p>
盛家长老眸子睁大，心中升起一个明悟。</p>
‘与此子，只能为友，不能为敌！’</p>
“夜……夜袭……”一道惊恐的声音，突然打破了家的沉默。</p>
慕轻歌和盛家长老同时抬眸望去，就看到一个衣衫不整的家人，惊恐的站在门边。</p>
只是，还未等他彻底反应过来，一道寒光就朝他逼来，快得让他避无可避，直接被射中了眉心。</p>
他身子一僵，仅仅发出一声警示，就丢了性命。</p>
袖箭插入他的眉心，箭尾还在轻颤。</p>
慕轻歌回眸望去，就看到了一名龙牙卫放下手臂的样子。</p>
微微一笑，慕轻歌并未多说什么。</p>
家终于躁动起来。</p>
刚才那人用生命发出的惊呼，惊醒了熟睡中的家人。那些黑暗的房中，开始变亮，里面人影晃动，似乎在穿衣准备。</p>
盛家长老看向慕轻歌问道：“家已经惊动了。”言下之意，似乎在问慕轻歌接下来怎么办。</p>
慕轻歌挑眉看向他，似笑非笑：“长老莫以为我的人，只会暗杀？”</p>
似乎是为了呼应她这句话，原本潜伏在暗中捕猎的龙牙卫，如同猛虎出闸，直接冲向了那些亮灯的房间。</p>
他们一脚踢开房门，冲进去后，就听到一阵兵器碰撞，然后血液喷洒在窗户上。</p>
没一会，龙牙卫便折返而出，冲向了另外的房间。</p>
而有一些冲出房间的家人，也被守在门口的龙牙卫直接一招杀灭，根本来不及反击。</p>
对于家，龙牙卫心中是有着恨意的。</p>
因为家对慕家所做的一切，对他们来说一样是不可原谅的事情。所以，慕轻歌要屠了家，只会释放他们体内的兽性，展开疯狂的杀戮。</p>
一时间，杀戮再起，不再是暗中索命，而是直接杀戮。</p>
盛家的长老看得目瞪口呆，暗杀、明杀，都如猛兽般的军队，到底是如何培养出来的？而眼前这位慕公子又是什么人，居然能指挥这样一支军队！</p>
“长老，接下来就靠你了。”在盛家长老震惊之时，慕轻歌突然看向他说了这句话。</p>
盛家长老一愣，没有反应过来慕轻歌的话是什么意思，就听到一声爆喝从家深处传来。</p>
“哪里来的贼子，敢来我家作乱！杀我家之人！”</p>
“赢！”盛家长老眸光一凝，立即辩出了声音的主人。</p>
余水城五族争斗已久，这位盛家长老在年轻的时候，就与赢多次交手，之间早就结下解不开的仇怨。</p>
此刻，听到老对手的声音，他的眸光中也浮现出一丝狠戾，心中顿悟慕轻歌话中含义。</p>
他冷哼一声，对慕轻歌道：“慕公子，你且放心。这赢老狗，今夜我就将他屠了！”说罢，他纵身一跃，飞入了家深处。</p>
他刚走，四道光华就出现在慕轻歌身边，分别是任务归来的樰琊、白矖、银尘和元元。</p>
慕轻歌嘴角浮现出一丝冷笑，“杀！”</p>
一声令下，四道光华遁入家之中，开始了疯狂的杀戮。</p>
他们四人，针对的是家的弟子血脉，还有家族主事。</p>
白矖和银尘还有元元的战斗力，可不是一般人类可比。特别是元元，悄无声息的放出八荒虚空炎，瞬间就把一个人化为乌有，根本就猝不及防。</p>
慕轻歌感到，元元进入中古界后，力量似乎也增强了不少。起码放出的白骨妖焰和八荒虚空炎的威力，都不是在临川可比的。</p>
樰琊身为遗族公主，所学本事自然也不会低。</p>
他们四个的强悍，绝对能痛击家之人。何况，还有龙牙卫呢。</p>
砰砰砰——！</p>
家深处，突然传来激烈的打斗声。</p>
慕轻歌抬眸一看，便看到了两团光影撞击在一起，朝远处遁去。</p>
慕轻歌扬唇一笑，看来盛家的长老已经被赢给引出去了。</p>
她右手手腕一抖，银光一现，玲珑枪握在手中，扬起了地面尘土，掀起了她的衣角。</p>
她握着玲珑枪，一步步向家深处走去。</p>
……</p>
家外围，盛昱离带着人守在这，心中既紧张又激动。</p>
不一会，他就听到家上空传来炸响。</p>
抬眸望去，便看到了自家的长老与家的赢交战在一起。他立即招来人，在他们耳边低语几句。</p>
那六人就分为三组，分别前往了万家、谈家和蒋家。</p>
一旦这三家有什么动静，或是被惊醒了，至少他们会第一时间知道，并将消息传送回来。</p>
“少主，咱们继续等着么？”盛昱离身边的人问道。</p>
盛昱离点头，“看守好每一个出口，一旦出现家的人，无论是谁，杀无赦！”临来时，他的父亲就提醒过他，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一旦他心怀慈悲，说不定几年后，今日局面就是盛家写照。</p>
所以，他必须狠，也必须无情！</p>
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盛家！</p>
余水城在沉睡，家却在展开惨烈的杀戮。</p>
这一场杀戮，来的猝不及防，家之人根本来不及反应。他们是带着排位赛的期待入睡，却在黎明来前丢失了性命。</p>
“你是谁！为何要来灭我家！”家的家主目呲欲裂的盯着出现在他面前的慕轻歌。</p>
在玲珑枪的枪尖上，还滴落这鲜血。</p>
那些血液，是属于家的人。</p>
血脉上的共鸣，让家的家主看得心痛欲裂。</p>
他眼中满是怨恨，恨不得将慕轻歌撕碎。可是，慕轻歌那双清透的眸中，却充满了冷冽光芒。</p>
她是为了报仇而来，是为了斩草除根而来。</p>
而对方却根本不知道她是谁！</p>
“前不久你召开的会议上，不是还商量着如何找我，然后杀灭我全族，好好折磨我么？”慕轻歌轻蔑的笑着。</p>
家家主猛然一震，眸子倏地缩小，震惊的道：“是你！你是从临川来的！”</p>
他震惊了！彻底震惊了！</p>
他已经来不及去想眼前的人，是如何知道家族讨论的内容，只是被她的话震撼。她就是害得家好几人命丧临川的罪魁祸首，而如今，她居然从临川找到了中古界，杀到了家！</p>
这怎么可能！？</p>
不可能！</p>
绝不可能！</p>
他还那么年轻！临川界的人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强悍的身手？短短几年，他是如何做到的？！</p>
家的家主还在震惊之中，玲珑枪的枪尖却已经出现在他眼前。</p>
他猛然醒来，匆忙向后退去，避开玲珑枪的锋芒。</p>
“灰境五层。”一交手，慕轻歌就说出了家家主的修为。</p>
家家主心中一惊，大惊失色的看向慕轻歌，失声道：“你居然也是灰境五层！”这怎么可能？他是临川的人啊！</p>
临川的人，在中古界所有人的眼中，都是弱鸡。</p>
可是，谁能告诉他，眼前这个违背常理的存在是怎么回事？</p>
一个从临川界来的人，居然能和他这个家主抗衡？</p>
慕轻歌冷笑一声，狂狷的道：“杀你足够了。”</p>
说完，她不在给家家主思考的机会，缭乱如光的枪法将他笼罩，那速度如同闪电一般，快得无迹可寻。</p>
家家主与慕轻歌交战在一起，两人实力修为相当，战斗在一起，很快就化为两道看不清虚实的光影，激战成团。</p>
家的人，本身就中了迷香，反应有些迟钝。</p>
突来的杀戮，让他们根本无法招架，往往还未展现出真实的实力，就被杀红了眼的龙牙卫一招毙命。</p>
家刀光四起，火光冲天。</p>
在其他几家，却还沉寂一片，陷入睡梦之中。</p>
盛家，秦亦瑶和盛苏苏都趴在桌上，沉沉睡去。睡梦中，秦亦瑶不知梦到了什么，秀眉轻蹙，一滴泪水从眼角滑落。</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