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打铁吗。”
“不会。”
木工铺。
“本店不收学徒。”
怡红院。
“恩,这个名字听起来不大对,还是换一家。”
孙启拗着嗓子,走了半条街,实在是没辙了。
“这样可不行,我得想个门路。”
他思来想去,觉着无论是哪个世界,总归是“民以食为天”,做些新奇的小吃,应该可行。于是他去集市转了一圈,心里有了谱。厚着脸皮向王鹏飞借了点钱,买了锅碗瓢盆,食材调料,在市场摆了摊位,张罗起“孙氏肠粉铺”。
招牌十分讲究,用了隶书稳稳当当写了五个大字,古韵流转,与简陋的设备颇不相称。
“小哥,煎饼多少钱。”
“三文。有鸡蛋馅,猪肉馅。”
孙启的摊位生意倒是不错,摆了几天,街上的人都爱来吃吃新鲜玩意儿,本钱一下便赚了回来。
借着与街上人的攀谈,孙启像鹦鹉学舌,硬是将口音纠正了过来,乍一听与当地人无二,生意便更热闹了。
这天,孙启正摆好摊,眼前出现两个穿着官服的人,一个尖嘴猴腮,一个肥头大耳。
肥头大耳的道:“小兄弟,你这摆摊可有报备官衙吗?”
尖嘴的补充:“没有就得没收,坐牢!”
孙启一看这阵势,这气焰,一愣。那尖嘴的喝道:“看你这样子,就是没有咯!没有就跟我们走一趟!”
这时,隔壁卖馄饨的大娘见状,陪着笑走上前来。
“两位官爷,小孙初来乍到,一时不记得。他和城卫队的王队长是亲戚,以为自家大哥报了。”边说,边用手指着银两,偷偷示意。
孙启心下了然,笑着说道:“两位大人,在下初来此地,不熟悉章程,今日定会到衙门里报备。小小心意,还请两位通融。”说完,拿了些煎饼,摸了些铜钱,塞到对方手里。
那尖嘴的和肥头的听到王队长这名头,已然露出笑容,收了这些钱,更是眉开眼笑,一脸不在乎地道:“不急不急,咱们和王队长是老交情了。有时间便来,你们这小本生意,不容易,不容易!”说完,扬长而去。
“这次真是要谢谢大娘了。”孙启道谢道。
“哪里哪里,世道不容易。”那大娘也是见怪不怪,回到摊位里,继续掐着馄饨,“你也别怄气,这些事哪儿都是这般。”
孙启暗自叹了口气,寻思着。“这般过活,终究不是办法,只是苟安,如同猪鬣里的虱子,自以为安室利处,什么时候猪死了,也就完了。”而且,他心头里,那女子手中的火光一直挥之不去……
于是,孙启刚安定几天的心思,又活泛了,先是在王鹏飞的帮助下入了户,然后时不时他便上街看着各式商铺,想着要转行。
这天,他顶着烈日,走了两条街,仍是寻不到合心意的,腿也走乏了,只好随意倚着棵柳树歇息。那柳树发了嫩芽,绿得影影绰绰,风吹枝动,倒是沁人心脾。孙启头脑也清醒了不少,觉得不能在发昏似的去找,还是得寻一个自己擅场的。
柳树正对着是一间颇冷清的铺子,别的店都多少有些人影,这家却门可罗雀。孙启一看招牌,眼神一亮。木匾上镌刻三个隶字——“容与斋”,店内摆放着些碑刻,各式字体兼备,篆、隶、行、草、楷,虽不大,也颇有讲究。
他本是考古专业的人,好诗词,好书法。他书法受邓石如的影响,喜爱篆体,对碑刻也上心,如今看到今世也有间作碑刻的地方,决定试一试,便走上前去。柜台前坐着个中年男人,鬓角些许斑白,眉头紧皱,一支毛笔不知在写着些什么,有人前来,也兀自埋头。
孙启作礼说道,“先生好,在下孙启,冒昧打扰,还望恕罪。见先生店内碑刻,心折不已,在下自幼学书,不知能否为先生打个下手?”说完,心里有些忐忑地等待。
柜台边,那男子这才抬起头,打量来人一番,随手抄起纸笔,放在柜面。
“写些字看看。”说完,男子又继续埋头。
孙启拿过纸笔,想了想,挥毫而就,恭恭敬敬地递了过去。那柜台边的男子眼睛一扫,便挪不开,闪过一丝奇色。
“少年击剑更吹箫,剑气箫心一例消。谁分苍凉归棹后,万千哀乐聚今朝。”男子读了一遍,又细细吟了一遍,抬头问道,“这是……”
孙启领会其意,解释道,“这是一位诗家所作,在下仅是录其诗。”
“哪位诗家?”
“龚定庵。已不在了。”
那男子点了点头,不再寻问。“工钱一月一两,明早辰时便来这儿。”
孙启愣了下,才明白过来,道了声谢,“不知如何称呼先生。”
“姓宋,容与斋是我的号。”
“宋先生好。”
“这里是二十两,就当是买你的墨宝。”
孙启忙称感谢,收完有些不好意思,刚刚一路走来,他知道这里的一两是一千文铜钱,一斗米不过二十文,二十两可是笔巨款,足以买下一间大院子。他上辈子可没一次赚过这么多的钱,不过看着宋先生的架势,他还是乖乖收下。
孙启先是向卖豆腐的大娘打听了租房的地方,按图索骥,租了间房子。
屋子有个小院落,里面干干净净的,透光通风,颇为敞亮,就是缺了些用具。于是,他去铁匠铺里买了几口锅,去裁缝铺里制件衣服,去木工铺里做了张椅子,又去怡红院里……没有怡红院。
办好这些,已经快正午了,他拐到一家肉铺,切了十斤牛肉,往王鹏飞家里走去。刚一到,正好也是卫兵午休时,迎面撞上了。
“鹏飞哥!”
“小启,如何?”王鹏飞看着他手里的牛肉,笑了起来,“找个什么活计,怎么一个上午就赚来了十斤牛肉。”
“是在城东边的容与斋,给宋先生当伙计。”
“容与斋……”王鹏飞一琢磨,想着果然是个落魄的公子家,那地方没些手艺可进不去,“怪不得怪不得,这么大哥我就放心了,进入坐吧。”
“好。”
“宋先生好说话吗?”
“宋先生人好。对了,小弟租了间屋子,就在豆腐店不远处。”
“这么快,小启你哪来那么多钱。”
“宋先生见我字写得好,便提前预付了我一些工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