瑜路凡并没有刻意掩饰下楼动静,此刻已经到了最后一节台阶上，客厅里人却丝毫没有察觉。
瑜路凡暂时停下脚步，自己挂在栏杆上,拍拍肚子，了个呵欠。
顾峰靠着沙发背,微仰着头让颈椎能靠到靠背上端，眼睛看着只开了一盏的顶灯,左手搭在旁边扶手上,半晌，又手臂抬起来,怔怔望着。
他身前茶几上摆放着一瓶喷雾以及一卷白色绷带。
深更半夜,瑜路凡智慧的小脑袋瓜也变得有些迟钝,她反应了半天才反应过来顾峰小弟是在做什么。
最近rtg训练强度增大，顾峰就算不常打,训练时长也是不少。余火他们几个年龄小倒是不碍事，顾峰比退役的老rtg队员也没小几岁，快25了,细算下来，也算是目前mos在役职业队员里“老年人”了。
瑜路凡直起身来,跳下仅剩的台阶,朝客厅走去。
这次动静有些大,顾峰注意到了。
“凡哥？”顾峰脊背离开沙发,有些惊讶道：“怎么醒了？是饿了么？”
小崽子方正步子有瞬间僵硬，片刻后似乎是有些难为情地点了下头。
哦,饿了。
想想也是，白天时候带着一群小孩在外边儿疯玩，晚饭估计没吃太饱。
顾峰麻利将绷带缠上,站起身道：“想吃什么？鸡蛋面怎么样？”
瑜路凡摇头，盯着他缠着绷带手问：“很难受吗？”
顾峰轻轻甩了下左臂道：“还好，今天多练了一下，有些闷。”
瑜路凡毫不犹豫拆穿：“骗人。”
说完，她走到茶几旁，想要随意翻一点小零食抚慰一下肚子，结发现物资库存不足。
瑜路凡失望地撇了撇嘴，准备回去躺下快点睡着。
梦里她想吃什么都有。
正要迈开腿——
“咕——”
瑜路凡面无表情拍了拍自己肚子，希望它能够乖一点——在客厅里咕咕叫，怪难为情。
一旁顾峰小崽子一系列动作看在眼中，不由笑出了声。
“我虽然有点残，但下个
面还是没问题，”顾峰诱惑道：“真不吃吗？”
他看小崽子死死盯着自己肚子，不知在较什么劲，应该是希望肚子能够妥协？
肚子：“咕……”
好吧。
瑜路凡垮了脸，超小声道：“…吃。”
小锅里水开始自锅底腾起微小气泡，紧接着，气泡越来越大，越来越多，直至完全打破水面平静。
水开了。
顾峰掂量着抽出一小把细面，沿着锅边撒了一转。
挺拔细面碰到沸腾的滚水，就像忽然被抽取脊骨一般，缓缓顺着锅边盘绕着沉入水底。
厨房里静悄悄。
瑜路凡看了会儿在水中翻滚面条，咽了咽口水。
又看向正在调汤的顾峰，呼出一口气。
这段时间瑜路凡看了很多林霜霜分享的名著读物，这些读物在一定程度上让她对人类的认知更加完备了。
所以现在，她察觉到小弟情绪低落，心事重重。
开导小弟也是一名优秀首领专业素养。
瑜路凡皱了皱鼻子，努力思索一番，心里有了主意。
瑜路凡：“嗯哼！”
顾峰疑惑看向她。
“生命在伤病面前是脆弱的。”
瑜路凡忽然道：“无论是谁，在面对它们的时候，都会恐惧、瞻前顾后、慌张……只要你心中还有欲望，那这些情绪就会如附骨之疽一样，跟你一辈子。”
顾峰调汤的手一顿。
瑜路凡又道：“欲望也是无穷无尽的。”
她试着伸出手比划了一下，觉得不对，又放下手道：“就像是在爬一座没有尽头楼梯。”
瑜路凡觉得自己比喻非常传神，楼梯这种东西，神梦泽是没有，但在这个世界却非常常见。
住所、商店甚至横跨马路的桥梁上，楼梯无处不在，初元也曾经找她抱怨过这不猫道设计。
不过瑜路凡是喜欢楼梯的，因为不同楼梯，她迈上去，就能看到不同风景，又像是开启一段全新的征程。
总而言之，爬楼是很棒体验。
瑜路凡仰起头，认真看向比她高大太多男人道：“当你往
楼梯上迈出一步，前方就会跟着出现新的景色，本来想着走到那里就好，但等你真到了，又会发现依旧有更加遥远目标俯瞰着你。”
顾峰不置可否，停下手继续动了起来，面条夹到旁边的漏勺中沥干。
瑜路凡杵着下巴道：“但是顾峰，你觉得你现在看到的前方，究竟是rtg前方，还是‘顾峰’前方。”
顾峰天然气灶关闭，不知不觉出了神。
他rtg当做责任，也培养rtg下一代当做责任，至于能走到哪一步，他不知道，一开始觉得能重新闯进mpl已经很好，现在进了，又觉得或许能回到世界赛场，拿下冠军。
那么拿下冠军之后呢？
顾峰有些迷茫。
“每一个终点，都可以成为新的起点，每一个起点，也都有可能成为终点，”瑜路凡说：“但是rtg起点不是你起点，rtg终点也不该是你终点。”
“你不该把自己困在这段楼梯内，其他楼梯上风景，也是很美的哦。”
顾峰缓缓叹了口气，放下了筷子：“我知道。”
顾峰知道自己是个很没有雄心壮志人，自从被带入rtg后，他以为自己至少在法定退休年龄到来之前，会一直在这里做下去。
能打比赛就打，不了了就退到二线，做教练、陪练、经理，什么都行。
结没过几年，rtg就散了，散的突然，突然到顾峰都有了不甘心觉。
他下意识想将rtg拼凑起来，维系下去。
rtg就像亿万光年外已经消失的恒星，但它留下光亮依旧能为迷途之人指引方向。
有人被它光亮吸引，趋光而来，新的rtg诞生了。
这次，顾峰不再是被引领之人，他成为了掌舵者，他承载着少年们愿景，下意识航船开往恒星光。
哪怕那只是一道虚无幻象。
顾峰沉默片刻说：“其他地方的风景是很美，但…总有人想要活在理想之中的。”
或许等到另一位能够接替他掌舵的船长出现，他才能去看看别的阶梯上是什么风景吧。
瑜路
凡费解地揉了揉鼻子，但既然是小弟自己决定，她会尊重。
她能做，就是让顾峰尽可能在这条路上多走一段。
唉，谁让她是个负责任好首领呢？
瑜路凡敲了敲手中的碗，举起来道：“鸡、蛋、面，鸡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