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你这话说的重了，老二跟老二媳妇不是那样的人。”苏连荣提高了声音，似是对老太太说老二两口子不孝顺很是不喜，“老二自从回来可月月都往公中交着银子的，没有一次落下过！再说老二媳妇，那可是咱们十八里寨数得着的孝顺儿媳妇。这次肯定是着急忘记了，回头他们一准儿给补上的！是不是，老二？”</p>
苏连华看了眼苏连荣，淡声道，“爹，我记得昌哥儿进学是公中出的银……”</p>
“业哥儿能跟昌哥儿比吗？昌哥儿是长房长子，以后要继承家业的！”苏老太太脸色一变，毫不客气的呸了一声，“昌哥儿先生都说昌哥儿今年下场一定能中秀才，就业哥儿……也不拿杆秤秤一秤自己几斤几两！”</p>
苏连华的眉头瞬间皱了起来。</p>
苏老爷子摆了摆手，苏老太太这才剜了夫妻俩一眼，住了口。</p>
苏老爷子道，“老二啊，爹都是为你们二房好，你不要觉着爹是在为难你。你想一想，你们那一大家子都要靠你吃喝，三个女儿的嫁妆要你准备，怎么供应得起一个读书人？听爹的话，让业哥儿回来吧，跟着你学点打猎谋生的本事……”</p>
“爹，早先不是说，家里有孩子读书的，公中给出银子吗？我们不求像昌哥儿一样公中出了全部的银钱，给我们业哥儿出一半可好？您也知道，我们家孩子多艰难。”</p>
沈氏看不得苏老爷子那副装着慈祥的一副吸血嘴脸，似笑非笑道。</p>
苏老爷子见沈氏插嘴，脸色一冷，看了眼苏老太太。</p>
苏老太太立刻会意，指着沈氏骂了起来，“老二媳妇，你这是哪儿学的规矩？你爹娘就这么教你孝敬长辈的？！上不得台面的东西！”</p>
苏连华眸底一片翻涌，被沈氏按住了手，轻轻摇了摇头。</p>
苏连荣眼神一闪，唉声叹气道，“弟妹这话说的……谁家孩子不多不艰难呢？爹，老二媳妇这话说的我这个当大哥的真是羞臊的很，要不就这样，我们昌哥儿以后读书的银子我们大房自己出，还有四房嘉哥儿，公中不是也拿着银子给交束脩呢吗？也让他们自己个儿出，这样大家伙都是一个样的，老二，你们这可没啥好赖话说了吧？”</p>
苏连华与沈氏对视一眼，神色间皆有惊讶，都不知道四房的嘉哥儿读书居然也是公中出的银子。</p>
老大将这事抖落出来，是个什么意思简直不言而喻。</p>
苏老爷子不赞同的看了大儿子一眼，皱了皱眉，“行了，你少说两句，嘉哥儿虽是公中出的银子，却只出了一半，大头还是四房自己攒的银子。”</p>
“爹，我这不是……都是一家骨肉兄弟，老二心里不舒坦，总得给他一个说法，免得他老觉得爹娘偏心大房不是，实际上，爹娘心里挂记的还不是他们这些在身边儿的儿子孙子？”苏连荣笑了笑，将话题转开。</p>
苏老爷子叹了口气，歪在床头看了眼苏连华，“你大哥这句话说的没错，我和你娘虽然老给你们脸色，但自古哪有爹娘不训儿的？爹娘啊，这是怕你们不成器！”</p>
苏连荣连连点头，“可不是吗，我一直想有机会留在爹娘身边孝敬，可主家的事不敢耽搁……”</p>
苏老爷子拧了拧眉，看了眼苏连荣，苏连荣笑着闭了嘴。</p>
“那银子你既然给业哥儿交了束脩买笔墨纸砚花销了，那也就算了，就当是我和你娘给孩子的一点心意，以后还按规矩来，该交的还是得交，无规矩不成方圆。”</p>
说来说去，还是没提公中出钱给业哥儿读书的话。</p>
苏木槿扯了扯嘴角，抬手掀开棉帘子就要推门而入，听到苏老爷子忽然道，“还有一件事，老二，你大哥说你们去醉香居吃饭没有付银子，是怎么一回事儿？”</p>
说完，也不等苏连华开口解释，就似认定了苏连华一家吃饭没给银子一样，说道，“虽然你大哥在醉香居当着二掌柜的，但吃饭不给银子这事儿做的不地道！赶紧把银子给你大哥，让他好回去销账。”</p>
不说这个还好，说到这个，苏连华的神色立刻阴沉了下来，眸子冷冷的看了苏连荣一眼，“大哥这么跟爹说的吗？”</p>
苏连荣有些心虚的目光打飘。</p>
苏老爷子冷下脸，“你大哥还能冤枉你不成？你大哥虽是当着二掌柜，可一免二十两银子的单子他怎么敢免？这头免了你们的单子那头李家主家就能罢了他的二掌柜！你一贯知礼明事，怎么做起这样的糊涂事来？！”</p>
苏老爷子自觉颇有几分‘恨铁不成钢’的意味在里头，然后，皱着眉看二儿子，等他低头认错。</p>
却没想，抬头正瞧见二儿子露出一抹嘲讽的笑，反问大儿子，“大哥，饭菜不是你自己说请我们吃的吗？那些客人和伙计都可以作证的……醉香居的伙计没有跟你说吗？你醉酒后说的那些话……”</p>
“老二，喝醉酒之后说的话哪能当真？”</p>
“当不得真？”</p>
“当不得真。”</p>
“做不得数？”</p>
“自然……也做不得数。”</p>
苏连华便笑了。</p>
苏老大皱了皱眉，直觉老二笑的有点邪乎，神色间就带了几分谨慎小心，生怕像醉香居那样着了他的道。</p>
可他再小心谨慎也没想到，是他自己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p>
“大哥说业哥儿进学读书，你这个做大伯的高兴，咱们苏家终于能出阁老大人了，要自己掏钱请阁老大人吃一顿家常便饭，这个也做不得数？”</p>
苏连荣犹豫了一瞬，点头，“醉酒的话，自然做不得数。”</p>
苏连华应了一个好字，再道，“那大哥亲口承认是你拿了银子买通李秀才，让他可以侮辱贬低业哥儿没有潜质是个废物，读书无用就应该回家做苦力干活这件事，也做不得数？”</p>
“这混帐话说的，我好歹是当大伯的，岂会买通一个外人来诋毁自己的亲侄子？简直笑话！都醉成胡言乱语的地步了，这话自然做不得数。”苏连荣的心咯噔一声，暗骂了自己一句蠢货，很是气愤的高声反驳道。</p>
苏连华也应了一个好字，笑了笑，看了眼苏老爷子与苏老太太，“醉酒的话不能当真，胡言乱语也做不得数，约莫大哥这最后的话也是醉话，当不得真，不说也罢，说了徒增气闷。爹、娘，没什么事的话我们先回去了。”</p>
他这话说一半咽一半的，让苏老爷子很是难受。</p>
“行了，有什么话一块儿说了，免得你们兄弟间话讲不清楚，反成仇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