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午时到他家中找他求助的女人是水家唯一的活口,君子良医水中玉的亲妹妹水映月。
水家是江南有名的医学世家,不知多少江湖中人曾得到水家救治,水家虽不是武学世家,也不以武功见长于江湖,但其名望却远胜过一般武林世家,在江南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
就算是百年名门龙岩卓家也不敢轻易冒犯水家,天星宫竟然将水家这样一个以救治伤者为己任的医学世家灭门,简直是丧心病狂。
根据水映月的说法,天星宫的人是为了水家素灵石才找上水家。
水家素灵石是水家的传家之宝,据说这块素灵石上记载着《黄帝内经》中灵枢篇和素问篇里早已失传的后二十卷内容,如果能够完全参透素灵石上记载的医术,便可起死人肉白骨,掌握起死回生之能。
君子良医水中玉自称只学会了素灵石上三分之一的医术,便已拥有接脉回魂、换心续命的高明医术,一手傀儡针灸之术能让傀儡成活人、活人成傀儡,被江湖中人推为江湖三大神医之一。
天星宫的人来找水家借素灵石,素灵石是水家安身立命的根本,这样的至宝当然不能轻易交出,结果便引来了天星宫的大肆屠戮。
一夜之间,水家上下鸡犬不留,只有水中玉的妹妹水映月因外出给人治病才幸运地逃过一劫。
逃过一劫的水映月很快也被天星宫盯上,水映月在朋友的帮助下躲避天星宫的追杀。
眼看着自己的朋友一个个被天星宫杀害,水映月知道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她想到了哥哥水中玉当年提起自己救治过大名鼎鼎的万全豹,便从水家找到威远令来寻求方默的帮助,希望曾经那位保镖万无一失的万全豹能护她周全。
水中玉对方默有续脉大恩,当年不是水中玉及时救治方默早就成为废人了,这份恩情说什么也得报答。
这是方默接下水映月的镖原因之一,其实在内心深处,还有另一个原因——他想从水映月口中得知另一个人的下落。
那个人是方默昔年的挚爱,最后她却在方默最失意的时候嫁给了水中玉,那个救了他的水中玉,却同时也夺走了他最爱的人。
当初方默和水中玉同时追求沈落容,江湖中人一致看好方默能得美人青睐。
他本已紧紧抓住了美人的心,结果那次意外失镖让方默原本拥有的优势都化为了乌有。
美人的配偶必须是英雄或君子才对。江南第一美人沈落容配上君子良医水中玉,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失了势的万全豹根本不配再去竞争。
事业和爱情的双重打击终令方默心灰意冷,所以他才选择答应师兄的请求,来到这个宁静乡野小镇上教导阳君。
本想过些平静的生活,却发现这种平静根本不适合他,他其实早就想重拾起当年那种动荡却潇洒的江湖生活,只是一直找不到借口去说服自己。
当他从水映月口中得知他曾经的爱人沈落容已经葬身火海,方默感觉心中的那团火被重新点燃了。
当年的失败令他失去了沈落容,对于沈落容的爱意都化为恨,随着时间过去,恨意渐渐淡去爱又重新席卷上来。
方默对沈落容的爱其实从来没变过,他恨得只是自己的无能。
对于伤害了沈落容的人,方默绝对不会放过,何况水映月还是带着威远令来找他。
他更有理由接下这道镖,去跟天星宫的人较量较量。
在看过了天星宫的情报后,方默发现自己将要面对的是一个极为强大的对手。如果说他是一只豹子,天星宫至少是一头巨象。
就算大象吃素,豹子也不可能猎杀这头身材数十倍于已的庞然大物,何况天星宫这头凶象既吃肉又喝血,是只不折不扣的凶物,稍微靠近就要面临被吞噬的危险。
以他现在的实力去和天星宫硬碰硬无异于自寻死路,他必须尽快想出个对策来。
方默陷入沉思之中,时间在沉默中悄然流逝,不知不觉便已是第二天卯时。
这么坐着思考一夜,方默浑身酸痛,不过精神却分外抖擞。
他似乎找回了当初做镖师时,为了规划一条万全线路而彻夜不眠不休的那种感觉。
一腔热血不住沸腾,那只死去的万全豹现在又重新活过来了。
方默将手中的书放下,走出白家赌坊,返回自己在镇外不远的那间屋子。
此时东方天际渐白,新的一天又将开始。
他不紧不慢地往回赶着,一边走一边不忘借着微微晨光欣赏四周景色。
接下这趟镖,也不知他还有没有机会再回到这里再次欣赏春色了,突然要离开了,心中还怪不舍的。
初晨那略带凉意的风吹来花香阵阵,四野里的桃花和梨花都自盛放,红白两色的花朵点缀出满满的春意,早起的百灵鸟站在枝头啾鸣着,似要唤醒沉睡的大地。
阳光慢慢照射过来,驱散了笼罩住大地的黑暗,日光逐渐由冷变热,照在行人脸上暖暖的、痒痒地。
如果不是有事在身,方默真想就这么躺在一张摇椅上,好好感受一番春风拂面暖日照身的惬意。
方默走到家门口前忽然站住,他盯着这间自己住了十年的屋子,心情忽然有些失落。
毕竟已经十年了,这种宁静的生活陪伴了他十年,虽然乏味但却足够安稳。
其实他本是个恋旧的人,一旦习惯了某种生活心中就会产生依恋,现在忽然要去改变,哪怕这种改变是自己所向往,心中也难免会有失意。
他站在门口呆了好一会,等到心情完全平复后才推门走进去。
水映月早就醒了,她又煮了一桌菜在等着方默。
方默也不说话,从她身边走过后在餐桌前坐下,今天她身上那股药味变得有些刺鼻起来。
方默拿起筷子便吃,水映月看着他将一桌菜吃完,也没多说什么。
没有什么可说的,昨天他们就已经商量好了,今天一早就走,趁天星宫的人还没追来,尽快离开此地,至于下一步去哪,往哪走,由方默去规划。
这是方默吃的最后一顿安稳饭了,之后便又重新当初护镖那种风餐露宿、颠沛流离的动荡生涯。
吃过饭后,方默走进里屋,他拖出床下那上锁的大箱子,翻出压在箱底的包袱,里面是他以前走镖时常用的一些东西。
方默背起包袱走出去,看了看等在外面的水映月,道:“走吧!”
水映月这时忽然摇了摇头,说:“只怕现在走不掉了。”
她话音刚落,屋外忽然传来一声牛叫之声,接着又听到一声猪叫,然后是一声类似马鸣般的声音。
一连串的野兽叫声接连响起,好像屋外聚集了一群野兽一样。
方默心头顿时一惊——天星宫的人这么快就找上门来了?
他迈步屋外冲去,刚走了没几步便感觉腹中一阵绞痛,肚子里像有团火忽然烧了起来。
“我不是跟你说过了么,你现在走不掉了,叽叽……叽叽……”水映月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她的笑声像极了燕子的叫声。
方默顿时明白过来,他猛然转过头去看着水映月,道:“你在饭菜中下了毒!”
回应方默的又是一阵燕鸣般的笑声,看水映月笑得那般灿烂古怪,方默知道自己上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