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时分,红日渐落,落日余晖下的郁水仿佛静谧处子,红着脸颊静坐着,静候渔人晚归。
艄公撑着竹蒿溯流而上,距离最近的渡口只有不足五里水路,跑完这趟船,他今天也该收船歇息了。
老艄公在这郁水上撑船渡客三十余年了,日子过得像这郁水一样平静无波澜,每天最大的乐趣就是收船回家后和孙儿一起玩耍。
一想到孙儿,老艄公的心便不由得躁动起来,撑蒿的力度陡增,行船速度一下变快,想要快点走完这最后的路程。
郁水看着平静但水下到处都是涌动的暗流,稍有不慎船就会被暗流卷进去,所以在郁水上行船向来是最忌求快的。
老艄公撑了这么多年船,对自己的技术和经验都很有信心,今天的郁水比往常还平静,想来应该不会出什么岔子。
正所谓淹死的都是会水的,船的速度越来越快,渐渐有些超出老艄公的控制范围,他连忙伸蒿降速,但河神已经嗅到了猎物的气味,哪里肯轻易放手。
静谧江水突然显出狂暴一面,水下突然蹿出一条一丈长的大鱼撞在船身上,小船立即便失去重心在江面上左右摇晃起来。
老艄公赶紧撑蒿稳住船身,好在他撑船技术过关,蒿杆在江水中连拨了几下便把飘摇的船只稳了下来。
稳住了船,老艄公长舒口气,抬头一看,不由地惊叫起来。他船上的那两个客人去哪了?难道因为刚才的摇晃落水了?
人命关天的大事,老艄公赶紧把船撑到渡口,准备上岸去找人救人。
他刚把船靠岸,岸上就有两个身影冲了上来,其中一人一掌把他推开,另一人夺过他手上蒿杆,两人同时跳上船去,把艄公的船又重新撑回水上。
却说这两人劫了艄公的船后,一人撑船一人站在船边四下张望神情很是急切。
“怎么样?找到没有?”撑船那人问。
“没看到,你再把船往回划。”另一人道。
这两人一个尖嘴猴腮,一个尖耳细目,样貌颇有相似之处,像是一对丑陋的兄弟,要在水里寻找着什么重要的东西。
撑船那人见他半天没找到踪迹,干脆丢了竹蒿也冲到船边寻找。
两人四目死死盯着江面,看他们那紧张的眼神,直欲将江水望穿。
平静的江面上忽然卷起一个浪头向船身打来,只听“唰”地一声,江水下有一个人影冲天而起。
那人一掌拍在身前的浪花上,浪花受他掌力影响,顿时化作漫天雨点,劈头盖脸地朝着船上两人打来。
靠得较近的一人被这漫天雨点兜住,雨点啪啪落在他胸口几处穴道上,顿时就失去行动能力。
另一人反应很快,见同伴被制服,身子立刻就往回缩,准备往外逃。
然而对手根本不给他任何逃跑机会,立刻便跟了上来将他缠住。
来人武功很高,他根本不是对手,过了没几招就被点中背后穴道,瘫软倒地。
制服了船上两人,来人走到船边,从水中拉起一个女子。女子似乎在水中憋了太久,浮上水面就是一阵咳嗽,他连忙问道:“没事吧?”
女子摇了摇头,从嘴里吐出几口水,苍白的面色顿时好转许多。
这二人正是方默与水映月。
却说那日方默打败玄武后带着水映月离开,没过多久方默就发现他们被虚日鼠和女土蝠给盯上了。
虚日鼠和女土蝠两人擅长追踪之术,一个飞天一个遁地,武功虽然不怎么样但却极难摆脱。
方默知道任由这两人跟着,迟早会招来天星宫的高手。
方默看过情报,知道这两人的轻功极好,他贸然出手的话最多只能制服一人,而打草惊蛇后另一个肯定不会再现身。
要同时制服这两个轻功极好的人,必须选择合适地形再出其不意。
所以方默选择走水路,他是故意落水将这二人同时引到江水上来。
其实方默一直潜在船下等着,等他们找得焦急时,他突然出现一招制服了女土蝠。
虚日鼠反应很快,见到女土蝠被制服立刻就要逃跑,只可惜身处船上,船又在江水之上远离陆地,他的遁地之术根本无法施展,想逃也逃不掉,很快也被方默制住。
方默制服女土蝠和虚日鼠的计谋使得不错,只是苦了水映月。
她的水性本就不怎么好,为了引女土蝠和虚日鼠中计,她在水下憋气许久,差点没被淹死,这会在船上缓了半天才总算缓过神来。
缓过神后,水映月站起来就要给家人报仇,方默赶紧将她拦住,道:“杀了他们只会引来更多的追兵,不如利用他们将追兵引到别处。”
方默把船靠到岸边,他们上岸后把女土蝠和虚日鼠捆在船上,方默又将船只推回江上,船只顺着水流顺流而下,很快便飘然远去。
这样应该可以拖延天星宫的追兵一阵。
“现在我们去哪?”水映月问道。
“跟我来。”方默早就想好了去处。
他领着水映月一路南下,为了躲避天星宫的追踪,他们昼伏夜行,尽量避开人多的主道,更多选择人烟稀少的小路。
方默走了十几年的镖,对于江南各地道路都算熟悉,他选的路虽然偏僻难行,但胜在安全,一路下来果然没再发现天星宫的追踪。
这样一路向南走了十天,他们终于赶到了银屏山。
看着眼前这座高耸入云的山峰,水映月问道:“你难道是想让我在这深山里躲一辈子?”
“我既接了镖,定会送你到安全地方,你好好听我安排就是。”方默淡淡答了一句,也不过多解释。
这半个月的相处下来,水映月早就见识了方默的本事和心计,万全豹果然名不虚传。
他做事周全,在到达最终目的地前是不会把自己的计划告诉别人的,水映月问也没用,索性不问。
此时天色已暗,再过不久就要天黑。银屏山中猛兽极多,走夜路会很危险,他们于是在银屏山山脚下安顿下来,准备休息一晚第二天一早再进山。
夜风呼啸,吹得身体瑟缩不止,方默找来柴火生起火堆,两人靠着火堆取暖。
这些天昼伏夜行,白天都在睡觉,现在突然换到晚上休息,两人都睡不着,他们也没有什么话可说,只看着火堆发呆。
不知沉默了多久后,水映月终于受不了这安静的氛围,主动开口问道:“我听说你很喜欢赌?”
方默点了点头,算是默认了。
“正好闲来无事,我跟你赌一局如何?”水映月又说。
方默把头转过来,露出个好奇表情,道:“你也会赌?”
水映月撇了撇嘴:“我为何不会赌?又不是只有你们男人才好赌,女人一样可以好赌。”
“我很少遇见好赌的女人。”
“现在你就遇上了。”水映月轻轻一笑,“你难道不敢和我赌。”
方默也笑了,他从怀中取出两个骰子在手中把玩,道:“我有什么不敢赌?”
“好,我们就赌大小。赢了的人问输了的人一个问题,输家必须回答。”
“好!”方默把骰子交给水映月,“你来掷,我来猜。”
水映月接过骰子随手往地上一扔,骰子落地瞬间她从地上拾起一片树叶盖上,“猜吧!”
树叶盖得不甚严密,方默只需仔细看上一眼就能看出大小,不过那样就算作弊了。
在赌局上,旁人出千他也跟着出千,旁人磊落他也不会靠作弊取胜。他头一动不动,随口便猜,“小。”
水映月把树叶拿起,两个骰子一四点一个五点,九点为大,方默输了。
“我赢了。”水映月侧头看向方默,道:“说说你为什么退隐吧?”
“我保的镖丢了,自然没有颜面再做镖师。”
“就这么简单?没有别的原因?”水映月不信。
“就这么简单。”方默道。
其实镖师这行本也没有失败便不能再护镖的规矩,只是失过手的镖师总归是有污点的,哪怕是万全豹这样最顶尖的镖师,只要失过一次手,污名就会跟随终生。
他当然可以厚着脸面继续保镖,只要他愿意,会有大把人求他护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