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边前行一边环顾四周山色,发现银屏山中的一草一木都还是那样的熟悉,带着儿时温暖的回忆。
山顶那几间儿时居住的木屋竟一点变化也没有,还是他当初离开时的模样。
为了保持这份原状,师兄应该费了不少心吧!
他们回到住处,方默将水映月安排到自己的房间住下,又到师父的灵牌前上了香,做完这些事后,他这才将这些天的经历一五一十地向师兄全数道来。
阳烈听方默讲了事情始末,不由感叹道:“这些年我居于深山之中,对于天星宫却也有所耳闻,近些年来天星宫的势头正劲,从今天这帮人的身手来看,天星宫的势力只怕远不止此,你的这趟镖可不好走。”
“不好走也得走,水中玉对我有恩,水映月又拿着威远令来找我,事关威远镖局名声,我必须护她周全。”方默道。
威远镖局是阳烈和方默半生心血,那怕现在威远镖局早已不复存在,但在他们心中威远镖局的名声依然不容任何玷污,这种信念曾是他们毕生的追求,如今也是一样。
阳烈点了点头,傲然道:“不错,既然接了镖,不管敌人再怎么强大也必须把镖护送到,这是镖师的职责所在。再强大的敌人也不可能没有弱点,我们好好规划一下,总能找到解决办法。这天下还没有神行狐和万全豹护不了的镖。”
“师兄放心,我已有全盘计划”方默道。
“哦!你已有计划了?那样再好不过,可有什么需要我协助的地方?”阳烈问道。
“师兄只要把沙海令交给我就行,其他就不劳师兄费心了。”方默道。
“沙海令?”阳烈一愣,很快就明白了方默有何打算,“你想借助沙家堡的力量保护水映月?”
当年方默和阳烈接下沙家堡堡主沙瀚海的镖,深入武林禁地辰武殿中为沙瀚海找来了万年龙血草,救了沙瀚海儿子沙无咎的命。
做为答谢,沙瀚海把象征沙家堡堡主身份的沙海令送给了他们,并言明他们只要带着沙海令到沙家堡,沙家堡将答应他们的任何请求。
他们后来想出用威远令安抚黑道的办法,其实多少也是受到沙海令的启发。
沙家堡坐镇广西多年,乃是广西一带的江湖霸主,这些年天星宫的势力虽极度扩张,却始终不敢触及广西一带,正是忌惮沙家堡。
如果方默带着水映月进了沙家堡,以沙家堡的势力,足够保护水映月周全。
方默接下水映月的镖后就已全盘考虑过了,天星宫势力强大,一味躲藏始终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唯有找到一个能与天星宫抗衡的势力作为水映月的后盾才能保她周全。
在江南一带势力不惧天星宫的恐怕便只有问鼎山庄、龙岩卓家和沙家堡。
他与问鼎山庄、龙岩卓家都没有交集,沙家堡便是唯一的选择。
要请沙家堡相助必然需要沙海令,这沙海令一直都是师兄阳烈在保管,所以方默此番不远千里跋山涉水来到银屏山,为的便是阳烈手中的沙海令。
“让沙家堡出面保护水映月,天星宫的人也不敢造次。这个主意不错!”阳烈也认可方默的计划,但心中另有担忧,“不过你可想好了,此去沙家堡必经鹏城。要是让段飞鹰看到你在鹏城出现,恐怕不是什么好事。”
听阳烈提到段飞鹰,方默的心跳不由加快,一股杀意泛上心头。
这个名字实在太让他痛恨。
当年方默失了巨商万贾的镖后,段飞鹰纠集江南五省十六家镖局的人挟着万贾找上门来。
这些人名义上是要替万贾讨个说法,实则大家心里也都清楚,威远镖局名声太大,搞得别的镖局都没了生意,这次好不容易逮到了威远镖局总镖头的过失,哪能轻易放过。
以段飞鹰为首的一众人马来到威远镖局就是一番大闹,他们人多势众,方默又自知理亏所以一直隐忍,想着受些屈辱就过去了。
段飞鹰等人咄咄逼人,方默和阳烈一再隐忍但威远镖局的其他镖师受不了这等屈辱,终于还是出手伤人。
双方顿时大打出手,威远镖局人少,打起来肯定吃亏,不一会功夫就伤亡过半。
为了保全威远镖局最后的那点人马,方默和阳烈不得不自戕谢罪,阳烈断腿、方默割脉,段飞鹰等人这才放过了威远镖局。
失去了神行狐和万全豹,威远镖局实力大损,很快便被段飞鹰的飞鹰镖局取代,方默和阳烈再也无力经营威远镖局,几个月后便无奈关闭了威远镖局,曾经威震四方的威远镖局就这么潦草收场。
说到底,威远镖局的落没起因虽是方默失镖,但根本原因实是段飞鹰等人仗势欺人,借机落井下石导致。
“你能保证自己再次面对段飞鹰,还能保持镇定?”阳烈问道。
镖师行镖最忌感情用事,一旦被自己的情绪左右就会失去理性,而理性是镖师行镖的关键,没了理性,失镖的可能就会倍增。
一个优秀的镖师,绝对要保证在行镖时全程理性行事。
方默曾是最优秀的镖师,但现在他却不那么确定了。
只是听到段飞鹰的名字就让他心生杀意,如果段飞鹰出现在他面前,他实在不敢保证自己不会冲上去与他拼命。
此次护镖的对手天星宫本就足够强大了,要是再因意气用事而惹上段飞鹰,护送水映月一事就会变得更困难。
“我也不知道!”方默不知该怎么回答阳烈这个问题,他只知道,此去鹏城,势必将会是对自己的一大考验。
阳烈看出方默心乱,宽慰他道:“你也别想太多,段飞鹰未必就在鹏城,你未必能遇上他。”
“但愿吧!”方默叹道。
段飞鹰是他们师兄弟心中共同的痛,谁都不愿过多提及,于是便不再多言。
沉默了一会,阳烈把话题转到了其他事上,他问道:“君儿他们母子可好?”
“嫂子的身体不太好,老是害病,好在君儿孝顺,知道体恤母亲。”方默答道。
“君儿再有几个月就要成年了吧?”提到儿子,阳烈语气明显更加温和了。
“是啊!这小子现在可聪明了,我教他什么用不了几天就能学得通透。他跟我说他以后也想当个镖师,继承你的衣钵。”方默笑了笑。
阳烈却摇了摇头,道:“最好不要,镖师这行束缚太多,行错一次便会毁了终生。”
方默知道,当年的失败对阳烈的打击太大,以至于他对镖师这个职业都彻底失望了。
方默幸运,有水中玉替他接脉保住了手和武功,阳烈却没那么好运了。
神行狐引以为傲的便是一身超凡轻功,没有了腿,什么高明轻功也使不出来了,毕生所学突然成空,这种感觉比杀了他更难受。
“师兄,回去看看君儿和嫂子吧!这么多年了,你还不能放下么?”方默劝道。
阳烈再次摇了摇头,道:“我这个样子,有什么脸面再见他们?”
阳烈个性骄傲,对于失败的容忍度比方默要小的多。
当年威远镖局落没,阳烈自觉无颜再见妻儿,便将照顾妻儿的任务托付给了方默,自己躲到这银屏山中孤独度日。
“对不起师兄,是我害了你。”方默的心如刀割般痛,毕竟是他失了镖才有后来那些事,他自己咎由自取,却连累师兄跟他一起受罪。
他对阳烈的这份愧疚感,此生怕是无法释怀了。
“你我兄弟同心,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抱歉的话就不必再说了。”阳烈拍了拍方默肩头。
“冷静下来,好好走完这趟镖,你可还要替我参加君儿的成年礼呢!”
“我会的。”有了阳烈的鼓舞,方默走镖的心更加坚决了。
“这些天日夜奔波想必你也累了,接下来的路也不好走,趁现在好好休息几天,等你休息够了我再把沙海令给你。”阳烈道。
方默于是便在银屏山上修整了几日,养精蓄锐,准备应对接下来的漫长行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