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娘不晓得,她今日为什麽要来砸场子。</p>
她是公主,她要砸,那便砸吧;而且最终,也有妈妈出头,她听话便是。</p>
娇娘很快弄清楚,福安公主是为了崔大少爷而来。</p>
她看上了崔大少爷,却没有得手——两淮转运使如此的肥差,意味着崔家在皇上那边也极有脸面,便是福安公主,也不能容易摆荡。</p>
福安公主不平气,她看上的人,一定要弄得手,因此她今日便来砸场子了。</p>
崔大少爷和福安公主讲道理,后者完全不讲道理。</p>
“你不是稀饭她吗?那本公主便买下她!你奉养好了本公主,我便把她转送给你!”</p>
崔大少爷也一身自豪,不会同意,拂袖离开。</p>
娇娘,便如此成了福安公主的婢女。</p>
一身奉养男子的技艺,最后成了个婢女,娇娘想,妈妈说得对,万般都是命。</p>
既来之,则安之吧。</p>
娇娘依依不舍,重重地磕了头离去妈妈。</p>
除了身上穿的一套平凡衣物,妈妈什麽都没让娇娘带走。</p>
因为妈妈说,离开这里,便不要再有想头,何处都比这里好。</p>
奉养娇娘的婢女说妈妈是存心剥削,娇娘不让她说,放了她解放身回家,自己孤身一人进了公主府。</p>
她没有担忧,也没有期待。</p>
她信赖妈妈说的话,在何处便按照何处的礼貌办事,不出错,便能在世。</p>
福安公主性格乖戾,动不动便愤怒,特别娇娘刚来的时候,公主视她为情敌,最为难了她几日。</p>
让她洗马桶,事出有因罚她跪在太阳底下……娇娘历来没有怨怼之色,也不辩解。</p>
没过几日,福安公主自己便厌烦了。</p>
“泥人有三分性格,你连泥人都不如,也不晓得崔正看上了你什麽!无趣!”公主如是说。</p>
娇娘跪在她脚下,静静地想,其实她对公主也有许多不解。妈妈说得对,谁也别期望谁对自己感同身受,这个词完全不存在。</p>
例如说,妈妈历来都报告她,奉养男子是一件很费力的活,她们是很轻贱,并无选定余地的。</p>
公主总是奉养不一样的男子,而且是主动的,她图什麽呢?</p>
莫非是因为好日子过腻了,存心折腾自己?</p>
娇娘便想不清楚。</p>
她想不清楚的便不想,并不会像公主如此为难他人。</p>
福安公主并无什麽长性,特别当崔大少爷被崔老爷紧要派出京城隐匿她之后,她也很快忘掉这号人,也顺带忘掉了对娇娘的敌视,只把她当成平凡的婢女。</p>
后来,还因为娇娘“干一行爱一行”,苦心研讨婢女交易,一个高兴,把她提携成大婢女。</p>
娇娘来了一个多月便坐了火箭蹿上来,自然惹得其他人不高兴。</p>
例如玉笛。</p>
福安公主虽说面首三千,没有成亲,不敢闹出人命,因此每次任意作乐之后还要喝避子汤。</p>
她讨厌吃苦药,因此这时候便时常发性格。</p>
给她送药便成了自避之不足的苦差事。</p>
玉笛欺压娇娘,因此总把这件事儿推给她。</p>
娇娘也吃过几次苦头,这是分内之事,总要有人去做,因此她也硬着头皮对峙下来。</p>
她唯一觉得有些难以克服的是在公主和面首翻云覆雨的时候等在里头奉养。</p>
听着里面的消息,她总是头皮发麻;特别听着公主时而压制时而狂叫,她觉得,奉养男子,是极苦的事儿。</p>
真不清楚,为什麽公主要自讨苦吃。</p>
同时,她内心也愈加感恩,公主把她救离了苦海。</p>
她便是这般安于近况;在教坊司她觉得比起私窠子里那些什麽人都要面临的女孩子,她要满足;在公主府,她觉得比起教坊司奉养男子,此时奉养公主是极好的。</p>
妈妈说得对,她有造化。</p>
避子汤很快没那么热了,娇娘摸摸温热的碗,这才端起来挪步出去,轻轻叩响公主房间的门。</p>
“进入。”</p>
福安公主的声音是懒洋洋的,这是一种满足的声音,娇娘经摸透了她的性格;这也意味着,今日这差事,比起昔日没那么难了。</p>
屋里很混乱,地上扔了一地的衣裳。</p>
公主躺在床上,面上的红潮尚未褪去,一头青丝,大半散落在床边。</p>
一个白皙姣美的少年,裹着被子,暴露消瘦的肩膀来,正坐在床上拿着葡萄喂公主。</p>
“公主,该喝药了。”娇娘跪下,轻轻地道。</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