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赫点头,抿紧了嘴。</p>
马车有些颠簸,瑞王妃却坐得端端正正,她微笑着回忆,“她最爱笑了,在我们看来十分平淡的事儿,她却能笑上半天,笑起来眉目如同新月般皎洁弯弯。我时常就想啊,我的玥儿这么开朗可爱,长大后定会被许多优秀男子竞相追逐,我一定要给她挑选一个对她最好的男子,可以不计身份不计权势,只是纯粹的爱着她的那样一个男子。”</p>
她的眼眶渐渐红了起来,“可是啊,我慢慢就发现,她的眼里总有三皇子的影子。也是我不好,她年纪小不懂事,一心落在三皇子身上,我明知三皇子心中无她,她注定是单相思一场,可我还是不愿打破她的美梦。若是我早点阻止她,在她情根深种之前便绝了她的心思,你说,她是不是就不会走上这条不归路啊?”</p>
眼泪顺着她红肿的眼眶滚落而出,她却顾不得擦上一擦,兀自笑道,“世间伤人最深莫过于情之一字,却又有多少人参不透看不明,放任自己在情路上颠沛流离,在情海中浮浮沉沉直至彻底迷失。”</p>
她抓过楚赫遒劲有力的大掌,像抚摸婴儿的小手一般抚触着,慈爱的望着他,“赫儿啊,你从小便聪敏懂事,进退得宜,未曾因为何事分过心,你是娘最大的骄傲。”她眉目间染上一层轻愁,“只是,英雄难过美人关,古往今来,多少铁骨铮铮的男子汉最终翻在了女人的石榴裙下。你千万记住,不要轻易对女子动心,更不要对不该动心的女子生了心思,你妹妹便是前车之鉴。你早到了娶妻生子的年岁,娶妻当娶贤,你可以不爱她,但她必须爱你,否则,便会家宅不宁,后院起火。”</p>
楚赫掏出深灰手帕给她擦了眼泪,伸手握住了她的手,紧紧握住,微笑道,“是,儿子谨遵母妃教诲。”</p>
瑞王妃笑笑,把头靠在他肩上,闭上眼,微扬着嘴角,看上去幸福而安详。</p>
楚赫仰了仰头,将眼眶里的水汽逼了回去。</p>
早朝下朝后,唐将军和于文正并肩走着,穿过议政殿广场后,身边渐渐没了同僚,唐将军便开门见山的问,“三皇子怎会和你一同进宫?”</p>
于文正摇头叹息,“大哥,你有所不知,昨日瑞王妃来府上闹了一场……”他把昨日之事的所有实情以及各方的态度都提点了一遍。</p>
唐将军耐住性子听完,眉头皱得极紧,不悦的说道,“你看看大家的眼神,青姐儿的名节全毁了!他俩的亲事还没一撇,已经公然告知大家,他们住在一起了,你这个当爹的也不知道阻止!”</p>
说话间,二人已经走到了太和门,于文正伸手示意,“大哥,小心台阶。”然后委屈的解释,“我阻止有用的话,他也不会在于府住下了,来时还骑着马跟在我旁边慢慢走。”他苦笑道,“不过,他俩闹的笑话也不止这一桩两桩了,在林州时,众人便知他日夜不离的守了她几日。”</p>
因为唐婉婉之事,唐将军本就对这个妹夫没有好感,此刻被他的话一噎,更是没了与他说话的心情,于是面无表情的看着道路,不再言语。</p>
于文正也知趣,渐渐放慢了脚步,不多时便跟唐将军拉出很长一段距离,成了各自独行。</p>
上午,唐若男来了落月阁。不过,却被沉香拦在了门外。她无语,扬声喊道,“表妹,开门。”</p>
于丹青正躺着看书,闻言愣了愣,旋即失笑,放下书,喊道,“表姐进来。”</p>
唐若男朝沉香示威一般抬了抬下巴,径自推门进去。她进门先扫视一圈,然后坐到床沿问道,“三皇子呢?我爹不是说他住在这里了吗?”</p>
于丹青好笑的望着她,“他是住在这里了,不过,总不能时时刻刻跟我闷在这屋吧?好人都该闷出病来了。”她撑着床板坐了起来,笑道,“说是上午有事要处理,中午回来吃午饭。你不是爱吃糖醋排骨吗,正好今日我让吴婆子做了糖醋排骨。”</p>
“哟,是吗?我这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唐若男挑眼笑着,同时打量着于丹青,“还能自己坐起来,看来伤得不重?”</p>
于丹青得意的笑,“轻伤。就是擦刮了一下,只要动作不是太急太猛,基本感觉不到疼。对了,你的嫁衣绣得如何了?”</p>
唐若男闻言立马泄了气,软软的靠在床柱上,“我确实干不了那活儿。程韫说了,嫁衣的事情,交给他,让我别绣了。”</p>
于丹青“啧啧”几声,满眼羡艳的望着她。</p>
大永朝的婚嫁习俗她是知道的,上至皇家公主宗女,下至平头百姓,无论双方是否情愿,但凡出嫁,新娘必须自己绣嫁衣,以示对男方的尊重和对这桩亲事的尊重。有极少数情况,新娘实在无法绣那嫁衣,那也是由娘家人想办法解决,还没听说过哪个新郎给新娘准备嫁衣的。</p>
像程韫这样,不仅不嫌弃唐若男,还主动提出他来解决嫁衣的新郎官……目前为止,她还没听说过。</p>
“哇,表姐,表姐夫好好啊!”于丹青抓着她的手臂,由衷赞道,“不绣嫁衣,这得有多疼你才能作出这个决定?你当初是怎么挑出表姐夫来的?你这样一来,以后满帝京的姑娘出嫁都得跟新郎官抱怨了,你看谁谁谁都是人家新郎准备的嫁衣,你凭什么要我绣……”</p>
“表妹!”唐若男被说得有些难为情,忙打断了她,清丽的脸蛋浮上一层薄霞,别扭的道,“他是怕我绣得不好,丢了他的脸!”</p>
于丹青再次“啧啧”,打趣道,“这还没成亲呢,就开始给他找理由了。难怪表姐夫把你当个眼珠子似的,连嫁衣都舍不得你绣,就怕把你累着了。”</p>
唐若男脸色更红,无语的瞪她,“三皇子才叫把你当眼珠子呢。”</p>
看着唐若男难得露出娇羞的模样,这么久了,终于有了点新嫁娘的状态,于丹青心情大好,应承下了她的话,抬着下巴笑道,“那是,三皇子的确把我当眼珠子看。”想到她回府后的日子,她突然嚯嚯直笑,“只是有时候恨不得把我这颗眼珠子挖了丢了。”</p>
“为何?”唐若男好奇的望着她,一脸八卦。</p>
于丹青伸出食指摇了摇,神秘莫测的低语,“佛曰,不可言不可言也!”说罢,抱着唐若男的手臂笑得直打跌。</p>
唐若男“嘁”了一声,懒得理她,脸上噙着淡笑无语的看着她。</p>
好不容易等到于丹青不笑了,她才拧着眉头问出了心中的疑惑,“安然郡主,真的要被瑞王?”她抬起手刀在颈侧砍了砍。</p>
话落,原本温馨喜乐的气氛登时陷入沉闷。</p>
于丹青神色淡了些,“我爹是这样说的。”</p>
唐若男静默少时,叹了一声,道,“这人变起来也太快了。”她的眼圈慢慢泛红,“想着以前,我、嬛儿、她,我们经常一起没心没肺的打闹,明明才过了几个月,却像半辈子以前的事了。那时候哪有这么多心思,京城里的小姐,就我们几个是武将出身,年龄又相仿,兴趣还相投……”她已经哽咽得说不出话来,捂着嘴低低抽泣。</p>
于丹青抬起手,用柔软的指腹给她抹了抹眼泪,便静静的搂着她的肩膀。</p>
她想安慰唐若男,却也知道,这种情况,任何安慰都显得苍白无力,尤其是出自她口中的安慰,更是滑稽可笑。</p>
于丹青用指尖蘸了蘸眼角,想着若是楚涵玥知道瑞王妃为了她一夜愁白了乌发,唐若男为她哭得如此伤心,不知道她在做那些伤天害理的事时,会不会多些犹豫?</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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