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云逸一行，安静的行了两日。</p>
第五日午后，众人情绪已基本平复，一路上，偶尔还能听到王嬷嬷等人的说笑声。</p>
天高路长，蓝天白云，飞鸟啼鸣，绿树成荫，花果相间，流水清淙，沿途风景，美不胜收，丫鬟们早就打起了窗帷，时不时探头出去四处打望。</p>
行至一片高山旁，几个丫头突然发出阵阵惊呼声，直呼好美。</p>
沈轩抬手示意，令车队减缓速度，让这群丫头看个够。</p>
车马缓慢前行，马蹄声和车轮声渐渐低弱下来，丫头们的时不时发出惊呼声便显得分外清晰。</p>
“这山好美，云雾缭绕的，好像仙境！”沉香惊叹。</p>
“兔子兔子！有兔子！”玉雨高呼。</p>
“阿梅快看快看，那树上结的什么果？又大又圆，看着好好吃。”玉花兴奋的说。</p>
阿梅坐在中间，笑了笑，没动。她去林州时，已经看过不少景致，何况，她还要负责她们的安全，自然不得松懈。</p>
“那是什么花，有好多种颜色？好漂亮！”冬梅赞道。</p>
“一群没有见识的小丫头！”王嬷嬷扬声笑骂，“你们学学人家阿兰，坐一整天，可以一个字都不说，全程板着脸，好像我借了她谷子还了她糠头！”</p>
阿兰靠在车厢壁上，凉凉的瞥了她一眼。</p>
几个丫头开始吭吭哧哧的偷笑。</p>
沉香笑道，“嬷嬷，我和您换着坐？”</p>
“好！”</p>
“好！”</p>
阿兰和王嬷嬷同时大声应答。</p>
说完，二人立马对视。</p>
阿兰心想，你爱呱噪爱絮叨，我已经忍受了你四日，偏不让你如意。</p>
王嬷嬷心想，你总是面瘫，冷言寡语，我已经忍受了你四日，偏要烦死你。</p>
想着，二人同时撇开了视线，齐声大喊，“不换！”</p>
话落，不光丫头们乐呵欢笑，连附近的苍井、莫澜等人也低声笑了起来。</p>
沈轩坐在马背上，扭头看向她们那辆马车，大笑道，“对，就不换！你们才是绝配！”</p>
王嬷嬷和阿兰同时撇了撇嘴。</p>
于丹青趴到楚云逸肩上笑得直打跌，“我当时真没想过，王嬷嬷和阿兰一车会是这样。”说着，神色一顿，当初那车上还有玉雪，玉雪那丫头活波，跟谁都能打得拢堆，有她在，王嬷嬷断不会如此无聊。</p>
楚云逸斜眼睨她，凉薄说道，“路有王嬷嬷，绝对不寂寞。”</p>
“啥？”于丹青眨了眨眼，抬头看他，不确定刚刚那话是从他嘴里出来的。</p>
楚云逸揉了揉她后脑勺，露出一笑，“莫怀私下所言。”</p>
于丹青，“……”</p>
轻咳一声，喷笑，“我就知道，莫怀是个闷骚型，又是追我们沉香，又是给王嬷嬷编段子的，玩得溜溜转。”</p>
“咳！”马车外，莫怀脸色有些怪异，用力咳嗽了一声。</p>
这话，还是昨日他和莫远几人在溪边洗脸时，小声说过一次，莫远等人传话肯定不可能，唯一的可能就是，主子耳力太好，在草坪上听到了。</p>
不过，主子将偷听来的话，公然拿来取悦主母，有没有想过他这个说话人的心情？</p>
于丹青闻声，乐得哈哈直笑。</p>
楚云逸半拥着她，笑问，“娘子，如今可有游山玩水之情？”</p>
于丹青愣了愣，将信将疑的看着他，“什么意思？”</p>
楚云逸轻笑，“为何这种眼神看我。你不是好游山玩水吗，如今，天高水长，我们无事一身轻，不正是游玩的最佳时机？”</p>
这话说得，于丹青有些心动。</p>
下一瞬，皱眉道，“什么无事一身轻，不是赶着去北境上任吗？”</p>
楚云逸低头，咬着她耳朵低语，“北境多年无王，自然不差这几个月，去北境不过是父皇打发我们离京的理由，我们并不急着赶去，只要在来年雪山芒盛开之前赶到便是。至于这雪山芒，如你所言，明年，十之八九，我们是采摘不到的，不是被毁就是被重兵把守，在那雪山之巅，真正做到一夫当关万夫莫开。”</p>
于丹青想了想，点头道，“话是如此，没错。可是，你不觉得你这般，太过任性，胡闹，出游代价未免太大？”</p>
楚云逸挑眉，“怎么说？”</p>
于丹青想着莫怀就在外面，砸吧一下，拉下他的头，贴着他耳朵，小声道，“你傻呀。你想，这么大一队人马出游，得花多少钱，我们成亲才花了那么多钱，到北境后需要花销的地方还多得是，你不省着点，让大家跟着你喝雪风么？”</p>
楚云逸失笑，“娘子放心，为夫最不缺的就是钱。”顿了顿，解释道，“风影门随便卖条情报都够我们玩一趟。”</p>
于丹青，“……”</p>
说好听点，叫卖情报；说难听点，叫倒卖别人隐私，且净是有权有势之人的阴私。</p>
她以前总担心他的银钱来路不清，知道风影门是他的后，她再也不担心这个问题了，因为，他这银钱根本就是来路不清。</p>
无言片刻，于丹青没好气的道，“以前问你，你怎么不说，你的钱来自这种勾当？”</p>
楚云逸右边眉梢轻轻一挑，泰然自若的笑着，“怕把你吓跑了。”</p>
于丹青，“……”</p>
翻了个白眼，又贴上他耳朵，低声道，“就算不考虑银钱之事，那你知道，其他人愿不愿意如此颠簸？王嬷嬷快四十了，从没出过远门，我怕把她骨头颠散架了。再者，我们目标太大，难免被人惦记，恐怕会再向我们狠下杀手。”顿了顿，又道，“关键，父皇知道后，定会心生不悦，伺机打磨我们，甚至治你一个玩忽职守，消极怠工之罪。”</p>
说完，离开他耳朵，一双剪水眸子跟看傻瓜似的瞅着他。</p>
这人平日挺聪明的，怎么关键时候脑子罢工了。</p>
楚云逸顿时哭笑不得，抬手捂住她的眼，道，“于丹青，你再拿这种眼神看我，为夫立马给你振振夫纲。”</p>
“去。”于丹青抓下他的手，睨着他腿间，笑骂，“小心我给你夫纲剪了，看你还振不振得起来。”</p>
“咳咳。”外面传来莫怀憋得难受的闷咳声。</p>
于丹青呆了呆，脸一红，拧住楚云逸腰侧软肉，低喝，“你能别这么流氓吗？”</p>
楚云逸一脸无辜，“你能别以你小人之心度我君子之腹吗？”</p>
于丹青无语，“你君子？你要是君子我就是尼姑。”</p>
楚云逸低笑两声，“那定是花尼姑。”</p>
于丹青瞪他，“你才是伪君子！”</p>
楚云逸笑，一把搂过她，抱坐在腿上，道，“好，好，为夫是伪君子，为夫以后不这么流氓了，娘子随便拿什么眼神看我，我都不给你振夫纲，可好？”</p>
于丹青别扭一瞬，哼笑道，“这还差不多。”砸吧一下，又低声说道，“夫纲，该振时还是要振的。”</p>
“好。”楚云逸点头应下，一本正经的开口询问，“现在该振与否？”</p>
于丹青嗤嗤笑，从他怀里退了出来，坐在最旁边，离他远远的，单手支头，拿眼睨他，一字一顿哼道，“想，得，美。”</p>
楚云逸朝她招手，示意她回来。</p>
于丹青摇头，“这一路，我们都要这样坐。”</p>
楚云逸道，“这一路，还长着。”说着，长臂一伸，把她捞了回来，跟他挨着坐，道，“大家少有出门游玩的机会，带他们出来走一趟，开开眼界，算是福利。王嬷嬷的身体比你健壮，我们边走边玩，不会太累。你不是想把你的丫头们都配给莫澜等人吗，如此一来，还能促进他们的交流接触。”</p>
于丹青微愣，恍然想起他们刚才在说正事，点了点头，“哦。”</p>
楚云逸捏了捏她脸蛋，继续说道，“至于，被人狠下杀手，你大可放心，这些人足够护大家周全。马匹伤亡，马车毁损都是小事，就地采买便是。”</p>
于丹青略一思考，点头道，“好。”</p>
他们这一档子人的武功，她是见识过几位的，苍井三人已是很能，其他隐卫应该差不多。莫远等人，能在楚云逸身边伺候的，应该差不了。至于楚云逸，更不必说，简直是她的偶像。</p>
他说能行，定然就是能行。</p>
楚云逸笑了笑，道，“至于惹父皇不悦，就更加不必担心。钱财取之于民，用之于民，父皇知道我们沿途游玩，为各地创收，带动内需，刺激经济，定会嘉奖于我。”</p>
于丹青听完，忍不住嗤笑一声，“瞎扯淡。”</p>
楚云逸点头，笑说，“嗯，就是瞎扯淡。”</p>
于丹青无语，低骂了一句，“神经病。”枉她还正儿八经的听他说着，还跟着他思路在想着。</p>
楚云逸愉悦的低笑几声，道，“于丹青，我们如今的情形，根本不必顾忌那么多。消极怠工也好，游手好闲也罢，只要没在父皇跟前，只要没给他闯祸，只要能尽力寻找雪山芒，他都不会干涉我们。”</p>
于丹青轻哼，“那你刚刚跟我解释那么多做什么？”</p>
楚云逸理所当然说道，“说服你心安理得的陪我度蜜月啊。”</p>
于丹青，“……”</p>
无言片刻，道，“我是说过想度蜜月，可，哪有带这么多灯泡度蜜月的？”顿了顿，笑道，“楚云逸，我们这是被流放，被流放，你有点被流放的可怜样行吗？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这是高升赴任呢。”</p>
楚云逸道，“从一个手无实权的皇子，一跃升为一方之王，自然是高升。”</p>
于丹青点点头，服了。爽快说道，“走就走，你都不怕，我怕什么。”笑了笑，又道，“再说，这么多人一起，还闹热。”</p>
楚云逸略一点头，“有王嬷嬷在，自然闹热。”</p>
于丹青抬了抬眉，总觉得他这话说得不无嘲讽。侧目看他，却见他一脸淡然，没有半点嘲笑之意，于是打消了为王嬷嬷正名的想法，只道，“幸亏有王嬷嬷，不然你们这群面瘫男一路上真得变成面瘫。”</p>
楚云逸道，“嗯。可否需要莫怀再编一个段子，感谢王嬷嬷？”</p>
于丹青喷笑，“行啊。”</p>
楚云逸低笑，朝帘幕说道，“莫怀，听到你家娘娘的话了？”</p>
莫怀登时好一阵头疼，主子讨主母欢心，为什么老是拿他开涮？他哪会编什么段子？非要提刀的人去握笔杆，这不是为难他？</p>
他握着缰绳的手紧了紧，颔首应道，“是，属下听到了。请娘娘稍等片刻，待属下思考一番。”</p>
于丹青笑道，“好。你随意就好，不用勉强。”</p>
段子这玩意儿，不是想编就编的，需要意境和灵感。</p>
她觉得，凭莫怀对王嬷嬷的感情，要他编出表达感谢之意的段子，委实……太难太难。</p>
莫怀闻言，神色一松，笑道，“多谢娘娘体恤。”</p>
这时，丫头们的兴致已经淡了下来，惊呼声渐渐消失，沈轩高喝一声，“驾！”车队应声提速。</p>
马蹄阵阵，车轮咕咕，再无说话的氛围。</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