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头却煞有介事的指着那一缕缕光束认真说道，“当然是了！您看，外面的树这么多这么大，从这看去，阳光被遮挡大半，细细碎碎的倾泻下来，或明或暗，形状各异，五彩斑斓，可美了！奴婢就想，日日都能看到这样的美景儿。”</p>
夕阳时常有，伊人已不在。</p>
那是她在这世间，见到的第一个姑娘，第一个姐妹，她以为，她把她留在北境，她便会安然无恙，还能跟莫怀那小子好好过过二人世界……</p>
“呵！你以为？”于丹青突然呵笑出声，眉间笼上凉薄的讥讽和落寞，微叹一声，半眯起眼角，轻声说道，“傻丫头啊，今后的每次夕阳，我都替你看着。”</p>
冬日的夕阳，退得分外快，不知不觉，树缝间便再也不见一丝儿阳光，灰蒙蒙的暮色里，几盏大红灯笼已然迎风招摇。</p>
婧霜看了眼天色，道，“娘娘，傍晚风凉，奴婢送您回床上歇着？”</p>
话音落地，就见丁兰进门禀报，“娘娘，四皇子妃求见。”</p>
于丹青眸光一动，道，“让她七日后再来。”</p>
丁兰应是，退出。</p>
婧霜是知道她与四皇子妃的约定的，闻言，面露不解，“娘娘这是何意？”</p>
于丹青摇摇头，“送我回床上吧。”</p>
婧霜颔首，不再多问，推着软榻回到床前，把她抱上床铺，道，“晚膳时间到了，奴婢伺候您用膳？”</p>
“嗯。”于丹青道。</p>
“三皇嫂！三皇嫂！”</p>
门外突然传来四皇子妃尖锐的大叫声，声音之响亮，很难想象是出自那样一个娇弱女子之口。</p>
于丹青略微抿唇，“让她进来。”</p>
婧霜应声，大步出去，少顷就领着悲戚萧索的四皇子妃走了回来。</p>
四皇子妃径直走早床前，视线在于丹青微微泛红的眼眶上停顿几瞬，神色复杂的看着她，暗哑着嗓子道，“三皇嫂，你当真，要绝我忠义候府？我不信你是那样心狠手辣之人。你能为林州灾区送去药材，为北境天堂试吃牛肉吃出胃疾，能以血肉之躯为六皇妹抵挡热油，我相信，你本性良善，忠义候府与你无冤无仇，你不会迁怒与他，痛下狠手。”</p>
于丹青冷笑，“我记得，昨日某人才指着我鼻子臭骂，毒妇。”</p>
四皇子妃面上有些难堪，轻吸一口气，道，“不管你相信与否，程府大火，我的本意，只是逼出你，绝无伤害程少夫人之意。”</p>
“我信。否则，那火便不该从表姐屋顶开始。”于丹青淡淡道。</p>
四皇子妃诧异的抬了抬眉，随即苦笑，“她出事后，我夙夜惊惶，日夜自责。我也为人女为人母，知道白发人送黑发人有多痛苦，知道幼子无母有多可怜，也清楚，当娘的，”哽咽一声，深呼吸几次后，又道，“也知道当娘的，离开幼子有多绝望，多痛苦——”</p>
“你可知，我在北境王府养了一头虎？”于丹青一脸洞悉的打断了她。</p>
四皇子妃愣了愣，“知道。”</p>
“那你可知，楚云帆为揭穿我不在之事，对老虎下药，卸松铁笼，假扮我的丫头去喂食老虎时，老虎猛地蹿出，将丫头咬死。”于丹青声音浅浅淡淡，听不出任何情绪。</p>
四皇子妃皱眉，摇了摇头。</p>
于丹青道，“你自然不知。但你该清楚，楚云帆居心有多阴毒，在他看来，若丫头是我，我便死于虎口；若丫头不是我，我和王爷便死于违抗圣命，欺君大罪。可惜，他到死也不知，我乃奉父皇密诏入京，这趟北境之行，白白送了命。”</p>
四皇子妃突然顿悟，捂着嘴巴惊呼，“这就是殿下死——”</p>
“四皇弟妹慎言。”于丹青冷冷的截断她，“四皇弟死于北凉之手，王爷为此禀奏父皇，向北凉开战，为四皇弟报仇，这份情意，四皇弟泉下有知，定当感恩流涕。”</p>
“你——？”四皇子妃颤抖着手，指着于丹青，语不成调，一双红肿浑浊的眼里满是愤怒和怨恨。好半晌后，才哆嗦着嘴唇说道，“人走债清，你，你何苦——”</p>
于丹青今日似乎特别没耐心，再次冷笑着接过她的话，“不拿死人撒气，就只能拿活人开刀。”</p>
这话，四皇子妃就听不明白了，“你什么意思？”手指紧紧攥成拳头，无力的垂在身侧，道，“三皇嫂，冤有头债有主，伤害你的人是我和殿下，我们已经这样了，你和三皇兄天大的怒气也该消了。冤冤相报何时了，何不让这些恩怨随我夫妇埋入黄土？这世间，谁没点见不得人的阴私，忠义候府的确有错，你何苦赶尽杀绝——。”</p>
于丹青突地将头一偏，面朝床里，“送客。”</p>
婧霜应是，朝四皇子妃伸手示意，“请。”</p>
四皇子妃一下慌神，扑到脚踏上跪着，急急喊道，“三皇嫂你别这样，你说过这七日内我随时能来找你的！我现在就是来向你告罪的，徐慧的确没有指使我纵火，我总不能血口喷人，即便昧着良心冤枉了她，无凭无据，你也拿她无法。我这就去向父皇认罪，叫上徐慧，把她对我说的话全都告诉他，父皇心明如镜，虽治不了她的罪，总能让她吃点苦头。只求你放过忠义候府，求你了！我的洋儿还小啊，没了爹娘已是不幸，再没了外祖家，他以后可怎么活呀！求你了，三皇嫂——”</p>
于丹青眼皮一动，道，“你视徐慧如姐妹，到了父皇面前，说出来的话，未必是我爱听的。”</p>
“不会，你放心——”四皇子妃连忙回道。</p>
“我当然放心。忠义候府证据在我手里，随时有效。况且，你将徐慧带到了父皇跟前，即便你为她说尽好话，父皇也知道此事与她脱不了干系，徐慧也会怨你把她供了出来，不仅不领你的情，还会朝你再次出手。当然，你已经没有可动的了，她擅长朝弱势群体动手，比如孕妇和胎儿，多半会将目标定在楚洋这样的孩子身上。”</p>
于丹青娓娓道来，四皇子妃却听得心惊肉跳，惶恐不安的望着她后背，“不会的，不会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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