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楚云韬长长的哦了一声，文质彬彬的朝他一拱手，“原来如此啊，小弟受教受教。”</p>
楚云哲略一点头，“好说。”</p>
“咳咳。”朝臣间，突然响起几处憋闷压抑的咳嗽声。</p>
永显帝放眼望去，只见瑞王等六七人皆是红着脸低垂着头，右手握拳抵在嘴边，看样子快要咳背气了。</p>
他抿着嘴看了一眼楚云韬，双目平视前方，沉声道，“北凉杀我皇子，欺我国威，不征，不国也。传朕旨意，任命安远侯沈振庭为北征大将军，从邓州府、永州府、渚州府择二十万精兵，奔赴北境，会师北境十万驻军，征伐北凉！兵部户部须做好军需补给，全力配合前线，若有推脱延误，严惩不贷。”</p>
话音落地，神色各异的一众朝臣同时面色一整，齐齐跪地高呼，“吾皇英明，北征必胜！”</p>
永显帝略一点头，双手理了理膝盖上的明黄袍服，起身，迈着沉稳大步走入后殿。</p>
明通殿书房。</p>
徐尚书和文昌侯站在书桌前，不解的看着书桌后坐着的儒雅男子。</p>
“二位还有事？”楚云哲端坐在椅子上，右边眉毛微微挑起，温声问。</p>
徐尚书二人对视一眼，同时朝书桌又走近了两步，压低声音道，“殿下，微臣还是不明白，这送到手里的兵权，您为何执意要往外推？”</p>
文昌侯点了下头，“正是。”</p>
楚云哲道，“本王又不做将军，要那兵权有何用。”</p>
“怎会无用？您唯一缺的就是兵权！”文昌侯实在无法苟同，言辞间透着浓浓的失望和气愤。</p>
楚云哲静静的看着他，突然轻浅一笑，身子缓缓前倾，双臂撑在桌沿儿上，低低沉沉说道，“镇国将军府掌握唐家军数十载，君王几番更迭，何曾有他唐府之人？二位应该听过一个词，鸠占鹊巢。”</p>
徐尚书突然眉头一皱，眉心连续抖了几下，赶紧双手扶住书桌，短促的问道，“何意？”</p>
楚云哲嘴角噙着微笑，徐徐说道，“巢只此一个，鹊欲归巢——”顺手拿出桌下隔层里的一方宝剑，在徐尚书二人震惊的目光中，长臂伸出，用剑鞘拨开瞠目结舌的徐尚书，“必先驱鸠——”剑鞘抬起，落在文昌侯身侧，略一使劲儿，目瞪口呆的文昌侯便被赶到了先前徐尚书站的地方，楚云哲笑了笑，抽回宝剑，优雅的靠坐在椅背上，“方有归处。”</p>
“殿下？！”徐尚书用力喘了口气，失声低呼，难以置信的瞪着他。</p>
楚云哲点点头，“二位不必紧张，本王知道，岳父和大舅熟读圣贤，素来忠君，告诉二位此事，并非要你们对父皇做些什么，只是让二位明白，兵权，如今已非本王所求，希望二位莫再反复询问。办好本王方才交代你们的事，便已足够。”</p>
徐尚书二人捏了把冷汗，颔首应是，心存忐忑的告退离去。</p>
寒星漫空，风声飒飒，皇城禁军营区统领营房外的一棵枯黄大树下，楚云韬裹着厚厚的裘皮披风，背靠着冰寒刺骨的树干，对着夜空沉思不语。</p>
突然，他大掌用力一拍粗壮的树干，身体一个打挺，大步朝院子外跑去。</p>
昭文殿里，于丹青迷迷糊糊中听到有人敲门，一下睁开了眼，眼前一片漆黑，她适应了一会儿，清了清嗓子，轻喊，“婧霜？”</p>
“奴婢在。”婧霜的声音从门口处传来，清清凉凉的语调在这样的环境里给人莫名的安全感，“娘娘，五皇子和六公主求见。”</p>
黑暗中，于丹青皱紧了眉头，静默一瞬，沉声道，“快请。”</p>
“是。”婧霜应声，跟门外的丁荟低声交代了两句，便进屋挑亮床前灯柱上的两盏油灯，给于丹青披上一件厚衣裳，盖好被子，然后退到床边站着。</p>
楚云韬一脸郑重的走了进来，身后跟着睡眼惺忪的六公主，二人来到床前，楚云韬看了眼婧霜，道，“三皇嫂，有些话，我想单独和你说。”</p>
这时辰，这语气，若非六公主在旁，若非对他有几分了解，于丹青都要误会这位少爷对她有啥想法了。</p>
扭着头望他两眼，尔后看向婧霜，“你先出去歇会儿。”</p>
婧霜颔首，退出房间，顺便合上了门。</p>
一看六公主这模样，就是被人拉来当挡箭牌的，于丹青直接问楚云韬，“五皇弟，出什么事了？”</p>
楚云韬朝六公主挥手，把她赶去圆桌旁坐着，然后侧身拖了个小凳子过来，坐在床前，头凑到于丹青面前一掌远处，低声道，“父皇决定征伐北凉，让二皇兄挂帅，二皇兄再三推辞，似乎铁了心不接这兵权。”</p>
“不会吧？”于丹青下意识反驳。</p>
楚云韬右手一摊，“你也觉得不正常？反常必有妖。”顿了顿，又道，“最后，父皇任命安远侯为北征大将军，从邓州、永州、渚州就近调遣二十万去北境。”</p>
于丹青似乎对这结果并不意外，点点头，问道，“然后呢？”</p>
“然后当然该兵部户部安排军需物资。”楚云韬道，“说实话，打北凉，基本没有悬念，必胜。二皇兄这姿态，让我不得不多想。户部徐尚书是他岳丈，若是他有心在背后捣鬼，从银钱上动手脚再容易不过。若是后期补给跟不上，在北凉那样的荒芜之地，安远侯等人危矣。父皇说了，市面上的米粮几乎都被北境天堂所购，若是徐尚书坚称户部拿不出银钱，父皇也只能强命北境天堂开仓放粮，解决前线刚需。”</p>
于丹青眸色微冷，“实在如此，那也只能放。”</p>
楚云韬摇了摇头，“免费放粮，你损失银钱是小，父皇心中有数，想必后面会有所补偿。我更担心的是，二皇兄为何执意留在京城？他的理由是，二皇嫂即将临盆，他该在旁陪着。”</p>
“扯淡。”于丹青冷嗤。</p>
“的确扯淡。”楚云韬道，“问题在于，他在扯什么淡？”</p>
于丹青沉目仔细思忖一阵，毫无头绪，反倒把心情搞得烦躁躁的，忍不住横他一眼，“你问我，我问谁？”</p>
楚云韬一噎，挺直了身板儿道，“嘿，谁问你了？我就是跟你说说，让你给安远侯和三皇兄通个气儿，自己也多注意些！真是狗咬吕洞宾。”</p>
于丹青自知态度不好，叹了口气，放柔了声音，“五皇弟，你别介意，这几日烦心事太多，都堆到一起了。”</p>
楚云韬头一撇，“老子才没那么小气！”</p>
“……”于丹青翻了个白眼，“天要亮了，你快回去吧。抖抖披风上的露气，别着凉了。”</p>
“嗯。”楚云韬应声，站起来，把小凳子放回原位，道，“楚祎就放你这了，她大半夜的担心你身体，非要来看你，我不放心她自己出门，就给送来了。”</p>
于丹青点头，笑着说了声谢谢。</p>
这借口虽然拙劣，总比他一个小叔半夜私自见她这个独居嫂子强。</p>
楚云韬还她一个横眼，过去拍了拍六公主肩膀，下巴一指门口，大步走了出去。</p>
“三皇嫂，我去偏房睡。”六公主回到床前，柔声道。</p>
于丹青笑笑，轻拍大床里侧，“麻烦，被窝儿都给你暖好了，凑合着睡吧，一会儿该起床了。”</p>
六公主抿唇一笑，“好。”</p>
姑嫂二人并排躺在床上，却是了无睡意。</p>
六公主侧身看着于丹青娇美的侧脸，小声道，“你们的对话，我都听到了。”</p>
“嗯。”于丹青道，“你放心，北境的粮食，足够撑到战事结束，王爷和义哥他们都会没事的。”</p>
六公主点点头，“我知道。有句话，我很不想说，可又觉得，有必要说说。”</p>
“什么话？”于丹青侧头看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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