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着!”</p>
福万全走到门槛时,突然又听永显帝沉声喊道,福万全愣了愣,忙弓身跑了回去,“皇上有何吩咐?”</p>
永显帝单手撑着额头沉吟片刻,道,“只宣老二。去吧。”</p>
“是。”福万全心疼的看了看他,颔首退了出去。</p>
天色擦黑时,楚云哲进入殿内,如往常一般,恭敬的行了礼,“儿臣参见父皇。”</p>
永显帝神色已经恢复正常,坐在宝座上淡漠的打量着他,“原来你还知道,你是儿是臣,朕是父是皇?”</p>
楚云哲疑惑的抬头,“儿臣时时谨记,不敢有一刻忘却。”</p>
永显帝点点头,拿起一封奏书朝他扬了扬,示意楚云哲来接,“这是北境传来的奏书,拿去看看。”</p>
楚云哲应声,接了过来。</p>
“北凉举兵入犯?”楚云哲看完,将奏书呈还永显帝,冷声怒斥,“简直不知天高地厚!幸而父皇英明,已派安远侯率兵前往征讨贼人。”</p>
永显帝淡淡道,“为何对北凉出兵事由只字不提?”</p>
楚云哲道,“儿臣不曾听闻北凉有什么雪山芒之类的宝物,他既敢猖狂谋害四皇弟,想来没将我大永朝放在眼里,既已决定出兵,出兵事由岂非随意捏造一个便是。”</p>
永显帝闭着眼点了点头,“老二,你可知,朕已饶了你多次?”</p>
楚云哲剑眉一皱,猛地双手抱拳,“儿臣愚钝!不知父皇在说什么?”</p>
永显帝摆摆手,“老三从林州回来,庆功宴上,你无视宫规,命宫人小娥在安永水里投放刚烈禁药。念在你对安永确有几分情意,安永也没出大事,朕打杀了小娥,以为你该清醒了。”</p>
“沧溟山兵器场,朕派人查实后,你将铁料倾倒至草丛间,朕睁只眼闭只眼,罢了,哪个皇子没点野心?后,你再次开工,朕也忍了。再之后,你命人将兵器运下山,朕命沈振庭连夜拦截,光明正大运往北境。朕以为,如此,你该收手了。私造兵器,且规模如此巨大,在哪都是死罪。”</p>
永显帝拍了拍胸膛,阴冷笑道,“悲酥忘我!你胁迫御膳房刘婆子在朕每日食用的血燕里投放悲凉皇室秘药,悲酥忘我,这是杀父弑君,大逆不道,天理不容!朕命人抓了刘婆子,朕想,你自幼聪慧,犯下此等滔天大罪,朕饶恕了你,你必该收手了,然而——”</p>
永显帝一把操起眼前的奏书,朝楚云哲身上狠狠砸了过去,指着他怒喝,“你就是这样回报朕的?!通敌卖国?!寻常百姓尚且不齿,你身为一国皇子,享受着大永朝最高规制的赐予,竟能做出此等遗臭万年之事?你以为,这还是党派之争?皇位之夺?逆子!这是引狼入室,这是将国土和臣民置于烈火上炙烤煎熬!”用力拍了两下龙案,厉声训斥,“你不配为人,更不配为皇子——”</p>
话未说完,永显帝又是一阵猛咳,福万全赶紧给他递茶水过去,永显帝抿着嘴用力吞咽了几下,然后才接过茶杯缓缓喝着。</p>
楚云哲冷眼站着,等他放下茶杯之后,道,“父皇说的这些,可有证据?若无证据,还请父皇莫要将这等大罪扣在儿臣头上,儿臣福薄,承受不起。”</p>
“证据?”永显帝怒极而笑,“若无证据,朕会知道是你?沧溟山带头押运兵器的的徐莽和黄贵,投药的刘婆子,传药的小顺子,全都招了。如何,要不要看证词?要不要见证人?”</p>
楚云哲略微摇头,淡淡一笑,“所谓证人证词,不过是人写的几字,父皇尊为天子,命令几个人写些字说些话,岂非易如反掌?”</p>
福万全忍不住拧紧了眉毛,“殿下!请慎言——”</p>
永显帝一抬手,制止了福万全的劝诫,静静的对着楚云哲磊落坦然的脸庞看了许久,微叹一声,“子不过,父之过,权当朕教子无方,养出你这么个狼子野心的东西来。事已至此,朕也无意与你多言。退下吧。”</p>
“是,儿臣告退。”</p>
楚云哲走后,永显帝皱紧眉头,一把捏住了眉心,脱力的说道,“怎么就养出个这种东西来!”</p>
福万全弓身给他捶着背,一边劝道,“皇上息怒,龙体要紧啊。二皇子殿下许是一时糊涂,冷静下来,他会明白您的良苦用心的。”</p>
“一时糊涂?”永显帝冷笑,“这一时,未免也太长了。”顿了顿,又叹道,“以前老二独大,朕倒没觉得他有什么歪心,爱护弟妹,专心政务,洁身自好,虽沽名钓誉,却也不损一国储君该有的仪度。可自从老三另立门户之后,他便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事事急躁,不择手段,知法犯法,行事做派简直不堪耳目,竟能说出今日这番话来。朕哪,还是对他太宽容。”</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