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永乾宫内，福万全弓着身子小跑到龙案前，看了看上面堆放整齐的两摞文案，垂头禀道，“皇上，来人是昭文殿的总管，说皇后娘娘和北境王妃因为月季酥一事，闹得极为不虞，昭文殿内死伤一片。适才，王妃让赵公公和郑太医检查月季酥，结果查出里头含有——”抬眼偷偷打量了龙案后的帝王一眼，只见帝王神色阴沉，怒气难掩，福万全头垂得更低了，尖细的嗓子温吞吞说道，“含有砒霜。事情颇为周折，北境王妃恳求您移驾昭文殿，主持公道。”</p>
“主持公道？”永显帝将手中案卷往龙案上一拍，语调冷冷沉沉，“敌国猖獗入侵，不知为朕分忧，安抚民心，反倒为了自己的一亩三分地整日闹腾，将宫里宫外搅得乌烟瘴气，可还有半分母仪天下之姿！”</p>
福万全恭敬的低着头，没敢接话。</p>
永显帝抬手用力揪扯着眉心，道，“皇后越发不成体统了，如此鬼迷心窍，不知悔改，朕又能护她到几时？”</p>
这话，福万全更加没法接了，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声。</p>
“摆驾昭文殿。”永显帝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p>
福万全连忙颔首，一甩佛尘扬声高喊，“起——驾！”</p>
昭文殿外。</p>
杏柔和杏裳搀扶着徐慧走出软轿，主仆三人打量着眼前。</p>
宫门外只有两位侍卫值守，沉寂如水，哪像主母出事的场景？</p>
杏柔皱着眉头看向徐慧，小声唤，“娘娘？”</p>
徐慧眼底一片浓沉，看不出任何情绪，淡淡道，“走吧。”</p>
丫头二人颔首，扶着她进了宫门。</p>
宫门内，冰凝和寒雪面无表情的站在门侧，跟徐慧见了礼，冰凝便一言不发的领着主仆三人往主院居室走去。</p>
穿过跨院和两道抄手游廊之后，杏裳终究没能忍住，故作轻松的笑着问，“这位姐姐，皇后可有说，召我们娘娘何事？怎么不在凤坤宫召见呀？”</p>
冰凝侧首看她一眼，没应声。</p>
杏裳尴尬的笑了笑，进到主院后，又道，“这位姐姐，请你行个方便，告诉告诉妹妹吧？”</p>
冰凝头也不回的一直领着她们走到主院厅堂，才停下脚步，对着杏裳挑了挑眉，“毒是你下的？”</p>
杏裳闻言大惊，慌忙摆手，“不是的不是的！”</p>
“杏裳！”杏柔用力扯了一下她的衣袖，眼含警告。</p>
冰凝无所谓的笑笑，“看来二位都知道了。杏裳是吧，你还有家人没？在哪？”</p>
杏裳戒备的盯着她，“你要干什么？”</p>
“哦——”冰凝点点头，“看来，有家人喽？还没被你主子保护起来？”</p>
“昭文殿的丫头都跟你似的无礼、嘴碎？”徐慧说完，抬脚往前走。</p>
冰凝没理会她，侧身让开，握住杏裳手臂，道，“王妃跟你无冤无仇，你一个小丫头也没必要给她下砒霜，想来，定是受人指使——”</p>
杏裳站着没动，手里还扶着徐慧，眼见徐慧就要被她带倒，赶忙撒手，怒气腾腾的瞪着冰凝，“看来看来，想来想来，哪来这么多看来想来！想说什么直接说，别跟我拐弯抹角！”</p>
说完，杏裳突然松了口气，好像心中积压了整整两日的焦虑和郁气全都因此发泄了出去。</p>
“杏裳！”杏柔回头轻斥，“还不赶紧扶娘娘进屋！这般吵吵闹闹，惊扰了皇后娘娘，你担得起责？”</p>
杏裳点点头，准备要走，却抽不出手臂来。用力挣扎了一会儿，只觉手臂放佛被铁钳紧紧钳住，动不得，生疼，喘了两口粗气，横眉怒视冰凝，“你到底要干什么？！”</p>
冰凝指了指居室方向，“小声点，惊扰了皇后，你小命不保就算，连累你主子和家人就不值当了。”</p>
徐慧转过身来，似笑非笑的看着冰凝，“别白费功夫了。她是家生子，父母亲人都在徐府为奴，本宫昨日便让父亲将他们好生照看着了。”话落，冷沁沁的看了眼杏裳，转身就走。</p>
杏裳眼神一亮，使劲拍打冰凝的手背，“放开！”</p>
冰凝索性将她两手同时禁锢住，轻声道，“傻丫头，你主子是怎样的人，我都知道，你还不知？徐府大小姐，自幼聪慧娴雅，尊长爱幼，品性纯良，对府中姨娘和庶出兄弟姊妹友爱有加，对下人温和端厚，与所有人都友睦相处。”低声笑了笑，又道，“当然，这都是她刻意捏造的形象，不知情的百姓兴许会信，你这近身伺候之人，总不至于信吧？”</p>
杏裳愣了愣，皱眉问，“你到底想说什么？！”</p>
冰凝道，“我想说的，两点。其一，你的家人，无论是否真被你主子命人保护起来了，我们风影门都能将他们找出来，不管是活人，还是尸体。据我徐大小姐的了解，十之八九，是尸体，且面目全非，因为死人的嘴巴最严，面目全非的死人也才无法与你牵扯上，进而牵扯出她——”</p>
“闭嘴！”杏裳惊恐的摇头喝道。</p>
“嘘——！”冰凝闲适的笑笑，“这么沉不住气，难怪你主子把你推出来干这事儿，这样的丫头，留着也没用，不如帮她尽最后一点忠。小姑娘，你得沉住气，不然你全家都含冤而死，满门灭绝，连个指证凶手，报仇的人都没有——”</p>
“闭嘴闭嘴闭嘴！”杏裳快要崩溃了，泪眼惶惶的冲她低声咆哮，“我让你闭嘴听不到吗！你是聋了还是傻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