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皇后略一思忖,便道,“徐氏小产,的确与臣妾无关。臣妾并无嫡子,从未参与皇子间的争斗,更不曾谋害任何一位皇孙,请皇上明察。”</p>
永显帝冷哼,“你若不在手镯里放麝香,程少夫人兴许不会死,徐氏也就不会去程氏墓园,自然不会小产。”</p>
陈皇后皱眉,“皇——”</p>
永显帝一抬手制止了她,“朕没追究你的责任,是顾及皇室颜面和夫妻情分。”见她安静下来后,才又道,“安永是老三的妻子,你毒她,便是毒朕的孙子。”</p>
陈皇后呆愣片刻,顿觉哭笑不得,“她有身孕吗?我何时毒她了?”</p>
永显帝脸色阴沉下来,“她现在是没身孕,但她终将孕育老三的嫡子,你用砒霜毒死了她,便是绝了老三的子嗣后代。别再说你没下毒之类的话,你我少年结发,二十余载,你是何脾性朕岂会不知?若毒确是徐氏所下,你会如此不遗余力保她?若你不知糕点有毒,你会亲自给安永送去?”</p>
陈皇后无言半晌,好笑的说道,“我承认,砒霜的确是我下的。但是皇上,您不觉得您的话很可笑,毒死安永,便是让老三绝后?世间女子数以万计,除了安永,就没人能为他绵延子嗣了?”</p>
“若是如此,他也不会至今膝下空虚,后院荒芜。”永显帝道。</p>
“空虚只是暂时,荒芜亦是一时。”陈皇后意有所指的看着他,道,“皇上应该最清楚,男人宠幸女人,并非由心掌控,而是受身操纵。心里想着某一个女人,身体却能宠幸无数个别的女人。”</p>
永显帝面色越发难看,“陈氏,朕念你打理后宫还算尽职,特地过来提醒你一句。你再这样胡闹,朕也不一定能护得了你。自己好自为之!”话落,一撩袍站了起来,迈着大步出了房间。</p>
房外,栗姑姑惊诧的看着他隐含怒气的走掉,连礼也忘了行,还是旁边的小宫女推了推她肩膀,栗姑姑才回过神来,忙冲着永显帝的背影喊了声“奴婢恭送皇上!”然后赶紧跑进内室,觑了眼陈皇后阴沉愤怒的脸,弓着身子小心翼翼的问,“娘娘,梅花浴准备好了,奴婢伺候您去泡?”</p>
陈皇后闻言,阴鸷的凤眸倏地迸出两道凌厉的寒光,“滚!”</p>
栗姑姑吓得一哆嗦,连忙应声退了出去。</p>
小宫女同情的看着她,小声道,“栗姑姑,皇上那副架势走了,娘娘哪用泡梅花浴啊?往常娘娘心情不好时,侨姑姑都是跪在旁边给娘娘捏腿,说些趣事儿段子。”</p>
“是吗?”栗姑姑皱眉想了想,一摇头,“算了,今日这火,估计不是捏捏腿讲讲段子就能灭的。”</p>
“砰!”</p>
房间突然响起一道清越的玉石碰撞声,栗姑姑立马探头过去看,却被小宫女拉了回来,小宫女苦着脸朝她打了个手势,“嘘!您小声点儿!”</p>
陈皇后垂目看着地上摔成两半儿的碧绿茶杯,揉着眉心冷笑道,“我倒要看看,你是真要护我护不住,还是想方设法在护她!”</p>
宫门即将落锁时,楚云哲和徐尚书才踏进皇城宫门,二人沉默无语的回到明通殿。</p>
明通殿里里外外早已挂上白幡,清寒的暮色里,白幡随风飘扬,为这场诡异的赐死平添了几分悲凉和凄楚。</p>
七公主一见楚云哲进屋,便跑过来将他拉到连廊拐角处,压低声音抱怨,“你怎么才回来?再不喜她,她也是你正妃!你没见到,刚才宫里都乱成什么样了!徐夫人现在还昏迷着呢,中途醒来两次,醒来没多会儿就又昏了过去,折腾死人了。”</p>
楚云哲点点头,“知道了。你回去歇着吧。”说着,就往房间走。</p>
“诶哥!”七公主连忙拉住了他衣袖,满脸不悦的道,“听说是被于丹青坑死的。你是男人,妻儿母妃全部死在于丹青夫妇手里,你不为他们报仇就算了,若是还想着她,恐怕天理难容,枉为男人。”</p>
楚云哲蓦地黑了脸,“本王是不是男人,由不得你来论断!”用力抽出衣袖,怒气腾腾的抬步离开。</p>
七公主恨恨的瞪了他背影一眼,一扭头朝宫外走去。</p>
楚云哲刚回到屋里,身着白色麻衣跪在地上的何总管,立马起身走到他跟前,行礼后,恭声道,“殿下,奴才有一事,不知该不该禀?”</p>
“说。”楚云哲站在灵堂前,看着合着的棺材,剑眉不自觉的紧紧皱起。</p>
“是。”何总管应了一声,低着头禀道,“午时前,娘娘吩咐奴才把人全部带到玉湖广场,一一核对名册。结果,名册点完,场中还剩了一名中年男人,娘娘也没说什么,打发了我们,便去和那人说话了。奴才觉得事有蹊跷,便在大树后躲着看了一会儿,距离有些远,他们说话声音也小,奴才没听到他们说了什么,但是瞧那情形,似乎相谈甚欢。”</p>
楚云哲沉吟片刻,看向旁边的追明,“是他吗?”</p>
追明抱拳应道,“是他。”</p>
楚云哲点点头,看着棺材冷冷的勾了勾唇,“本王倒是低估了你。其实你不必支开本王,大大方方找我要人就是,若能说动他,不失为一份大礼。”</p>
何总管不明所以的看了看他,退回地上跪着。</p>
不多时,徐尚书扶着苍白憔悴的徐夫人走了过来,楚云哲朝徐夫人点了点头,语气不善的问,“本王还没回来,棺材怎么盖上了?”</p>
他对徐慧是没有感情,但到底是他的妻子,他这做丈夫的都没回来,棺材倒先盖上了,让他情何以堪。</p>
徐夫人举目四顾,一片黑白相间,数十名下人面无表情的跪在灵前,连丝儿哭声都没有,她冷哼一声,冷冰冰的看着楚云哲,“慧姐儿喝毒酒时,殿下不也没在吗?”</p>
楚云哲登时抿紧了嘴,目光沉沉的睥睨着她。</p>
“夫人!”徐尚书赶忙扯住徐夫人胳膊,“休得无礼!”</p>
徐夫人从喉咙里发出两声冷笑,“你这亲爹,不也没在吗?你最有礼了!刚失了外孙,这才几日,又丢了女儿,白发人送黑发人,你倒好,不陪着女儿,还出去瞎晃!不怪得慧姐儿不想看见你,让我一定在你回来前给她盖上!”</p>
徐尚书叹了口气,“发生这样的事,我也很难受。但是娘娘说了,她不想看见我和殿下,让我们滚得越远越好,如此大不敬,殿下没怪罪已是不易,你就别再阴阳怪气的责怪了。”</p>
徐夫人冷哼一声,虚脱般瘫坐在蒲团上,对着棺木发呆。</p>
徐尚书皱了皱眉,也拖了个蒲团过来,在她旁边盘腿坐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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