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嬛吓了一跳，黑白分明的大眼盛满担忧，犹豫了几次，终是没忍住问道，“我，又帮倒忙了？”</p>
老者朗笑几声，恣意极了，“王妃不必愤怒，唐少夫人也是好意，不是吗？只要你同意我帮你重现前世，看看还有哪些恶人等着谋害你，我便告诉你们皇后娘娘的把柄。如此百益而无一害，稳赚不赔的交易，何乐而不为？”</p>
于丹青心头凉了半截，沈嬛果真把信上内容全部告诉智源了！</p>
她突然有些明白，唐若男刚走那几日，唐夫人为何那样对待沈嬛。</p>
若沈嬛是个东西，她一定马上把它丢出窗户，再也不要看见！</p>
可惜，她不是个东西。</p>
于丹青深吸一口气，把信塞进沈嬛手里，克制着道，“表姐之死，至今没有查出真凶，可以预见，就是一桩无头惨案，怎会跟母后扯上关系。你可别被人利用了，惹祸上身！”</p>
“可是——”沈嬛皱着眉毛说了两个字，便一脸顿悟，青白着脸硬生生住了口，愤怒的瞪着金丝网里的老者。</p>
好半晌后，她突然放开于丹青，俯身冲老者喝道，“是你！说！你造谣撞骗把我义妹引来这里到底有何目的？！”</p>
于丹青抬手揉了揉额角，拉回沈嬛，打量着她的怒气腾腾的脸色，问道，“你刚刚喝茶了？可有不舒服之处？”</p>
“喝了。”沈嬛绷着脸感受了一会儿，道，“除了气得头疼，没别的感觉。”</p>
于丹青点点头，“你先来还是他先来？”</p>
“他先。我来的时候，他已经坐在那了。”沈嬛说完，明白了于丹青的意思，接着道，“我一来就顾着跟他说话，说信的事了，没注意他倒茶时有没有动手脚。怎么，他说茶水有问题？”</p>
于丹青点点头，看向老者，清寒的眸子闪着隐忍的杀气。</p>
老者好笑，“王妃为何这般看我？莫非你以为，我如那市井小毛贼般，下点儿谁都能察觉出的面面药？”</p>
下了面面药？</p>
沈嬛倏地竖起了柳眉，“你在我茶里下了面面药？干什么的药？”</p>
老者呵呵低笑，眼睛一直盯着于丹青。</p>
于丹青抿了抿唇角，有些疲乏的对沈嬛道，“他是冲我来的，若真下了药，一会儿自会给你解药。你先出去吧，让他们在附近盯着，不许任何人靠近这屋。”</p>
许是看出于丹青的无奈和气馁，沈嬛心不甘情不愿的点了点头，不放心的叮嘱了几句“千万小心”之类的话，才走出房间。</p>
于丹青看了看苍穹，本想支开他，转念一想，凭他的耳力，支到门外也能听到屋里对话，于是直接问道，“智源，你是受徐慧之邀，对吗？”</p>
老者笑意渐深，“王妃果然聪慧过人，本座就喜欢跟聪明人打交道，省事。”</p>
苍穹闻言，低头多看了他两眼。</p>
于丹青扯了扯嘴角，淡淡道，“说吧，我来之前，为什么不借故溜走？”</p>
“都是老乡，能在这里相遇也算天大的缘分，何必如此生分？”智源笑道。</p>
苍穹眉峰一皱，侧首看向于丹青，眼露疑惑。</p>
于丹青眼角余光瞥着他，道，“你不必惊讶。我跟他上辈子的确是老乡，你一会儿兴许会听到更多奇葩之事，你得稳住，就当看了场神话闹剧，出了这屋，便全部忘了。”</p>
苍穹突然想到于丹青曾经的一系列怪异举动，脑子一抽，抱拳应道，“主子放心，属下早就知道您另有来历。”</p>
于丹青噎了噎，不禁歪头看他，被他一脸的正经惊得愣了几瞬，忽然噗嗤一笑，自嘲道，“也对，这已是公开的秘密，只有我一直自欺欺人。”</p>
苍穹这时也醒豁过来，自己刚才说了什么话，闷咳一声，千年不变的冷脸闪过几丝古怪，往后退了几步，道，“属下在这守着。”</p>
于丹青满意的点点头，看向智源，“你还没回答我。”</p>
智源笑道，“你不必对本座心存偏见，仇恨满满，你是天定凤女，本座自然会听从天命，助你早日凤临天下。先前说你是宫泽昊的命定女子，是因为我当时接到的指令便是如此。”</p>
“那你如今躲在明通殿，又是为何？”于丹青淡笑，言语间莫无讥讽。</p>
智源神色自若的道，“你嘛，从小生活的环境使然，对凤位没有多大追求。北境王呢，因为某些原因，对皇位并不执着。照你二位的态势，怕是世人都忘了你是凤女，你们都还拘在北境不毛之地，岂非浪费天赐美意？本座既然得了天听，岂能不采取些行动，促成天意尽快达成？”</p>
于丹青嗤之以鼻，显然没信他的胡言乱语，“什么行动？”</p>
“我去明通殿，不就是行动？”智源云淡风轻的笑道，“你为何悄然入京？不就是以为我辅佐楚云哲，要对你和北境王不利？你一入京，徐慧、皇后等人岂会容得下你？她们当然会向你下手。你受了伤，受了委屈，北境岂能坐视不理？他见不得你受屈，自然会想到君临天下，方能护住你。如此，本座的天命岂非完成了？”</p>
于丹青没接话，转而问道，“我爹，是你撺掇于素素杀的？”</p>
智源直言不讳，“没错，是我。不过，你不该把我当做杀父仇人，而该视为障碍清除者。”</p>
“怎么讲？”</p>
智源笑笑，“因为你这事，本座可没少耗功力。你可知前世，大永江山最终姓了什么？”</p>
于丹青突地打了个寒颤，不自觉的想到了于府那片规模甚大的地窖，还有于文正对永显帝的不满，对子女的残忍……</p>
“没错，如你所想，姓于。”智源望着她的神情，浅笑道。</p>
“不是楚云哲当了皇帝吗？”于丹青费了好大劲儿才咽下这句话，语气冷硬的问，“我爹？”</p>
“自然。”</p>
“他一介文官，怎么可能？”</p>
智源轻蔑的笑了下，“他是文官不假，可他有个对他言听计从的好女儿于锦华，而那时，于锦华是皇帝楚云哲心尖尖上的皇后，帝后情深似眷。后来，楚云哲宠幸其他宫妃多了，你爹便时常给于锦华洗脑，男人靠不住，权利还是要握在自己手里才行，于锦华便怂恿楚云哲立了他这国公爷丞相为摄政王。你爹在朝中本就根基扎实，再一封摄政王，威望愈高。等到于锦华所出的大皇子年满十岁，宫中皇子已有二十余名，于锦华虽稳坐中宫，风光却已大不如前，日渐消沉。”</p>
叹了一声，笑道，“有一日，楚云哲当着她的面大肆夸赞二皇子有他当年之风，于锦华便找来你爹，怒斥楚云哲似乎有意立二皇子为太子，你爹当即便道，趁着太子还没立，将皇帝灭了，他这摄政王名正言顺的扶植大皇子为新君。第二天下午，于锦华给楚云哲送了一盏燕窝。次日凌晨，众人才知，在位不足四年的皇帝已于睡梦中悄然驾崩。早朝时，摄政王拿出一道圣旨，让先帝的近伺太监宣读了旨意，大意为，摄政王曾辅佐两代君王，劳苦功高，治国有方，皇帝为天下万民着想，若他在皇子未成年时便不幸驾崩，则禅位于摄政王于文正。”</p>
“荒谬！”苍穹冷哼。</p>
“当然荒谬，谁都知道这是摄政王伪造的圣旨。不过，那又如何？楚氏皇族，除了楚云哲的一群稚子，再无旁人。皇帝一死，谁还管你天下姓楚还是姓于？”智源道。</p>
于丹青竭力遏制住心头的钝痛，冷冷沉沉的问道，“楚云哲的兄弟们呢？他们的儿子呢？宁王瑞王等人呢？还有他们的子孙呢？”</p>
“都死了。”智源轻描淡写道。</p>
于丹青心里一遍遍告诉自己，不要问，不要问！</p>
但她还是没能控制住，声音微抖的开了口，“怎么死的？”</p>
智源闭上了眼，徐徐说道，“其他兄弟及其子，全部死于楚云逸剑下。宁王，瑞王，熹王，及其子，死于逼宫而入的唐家军刀下。”</p>
于丹青突然感觉呼吸困难，好似被人勒住了脖颈，暗红着双眸死死瞪着智源，好半晌后，才捂着喉咙嗓音暗哑的问，“楚云逸呢？”</p>
她实在不想问的，她害怕再次听见令她心痛的回答，可是她毕竟还有几分理智，这种情况，她不可能不问一问。</p>
智源轻笑一声，睁眼看她，“他没告诉你？”</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