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显帝擦掉嘴角血迹，缓缓挪回床头靠着，脸上铁青一片，眸子半眯迸出丝丝缕缕的冰锐精光，痛苦又狠绝。</p>
寝殿外，福万全用眼神凌迟了小德子千百遍，最终还是如小德子一般，彻底没了生气。</p>
他就想不明白，眼瞅着太子夫妇就要熬出头，怎就偏生摊上这么一桩毁天灭地的父辈冤孽？</p>
盏茶过后。</p>
门被推开，小全子见到垂头丧气靠在门框上的二人，不由一惊，蹑手蹑脚跑到福万全身边，不待开口询问，便见福万全不耐轻喝，“又是何事？！”</p>
小全子赶忙垂下了头，小声应，“启禀公公，太子妃领着于夫人在殿外候着，说是于夫人有紧要之事面禀圣上。”</p>
于夫人？</p>
这不是送死送到断头台上？</p>
福万全眉头一皱，挥手，“去去去，回了太子妃，皇上今日累了，请她先回！”</p>
小全子纳闷，瞅了瞅他，应声往外出。</p>
才走没几步，便见福万全脚底生风似的从他身边跑过，佛尘扬起，扫了他一脸。</p>
福万全跑到殿外，果然见于丹青和于夫人站在台阶上。</p>
“福公公？”于丹青见到福万全，微讶。</p>
福万全驻足，点头哈腰行了礼，顺便不动声色的将于丹青打量了一番，凑近她低语，“娘娘可是为了长公主之事而来？请恕奴才多句嘴，皇上刚刚知晓此事，正在气头上，不若，您改日再来？”</p>
于丹青淡然一笑，朝他点了下头，“多谢公公美意。不过，我今日正是为此而来，还请公公代为通禀一声。”</p>
福万全眨了眨眼，仔细观望着她，半晌，点点头，自己先进了殿。</p>
不多时，福万全皱着眉出来，对于丹青摇了摇头，把她俩请进了寝殿。</p>
寝殿内，永显帝端坐在宝座上，面色阴沉，气色也差，待于丹青二人行了礼，也不喊她们起来，直接寒声问，“有何紧要之事？”</p>
殿内气压随之冷沉下来。</p>
于夫人到底没经历过多少大场面，当即便吓得身抖如筛糠，哆嗦着嘴唇凑不出一句话来，“回回皇上，民，民妇有有——”</p>
“你来说。”永显帝冷目略过她，落在淡然垂首的于丹青身上。</p>
于丹青抬头看了他一眼，颔首应是，“回禀父皇，昨日在永寿园，儿臣收到一封署名为侨姑姑的密信，密信有言，长公主乃家父与一流浪孤女所生。”</p>
永显帝瞳孔微缩，“朕记得，她当日一再坚称，楚静乃其兄嫂唯一血脉。”</p>
于丹青点头，“信函署时为腊月二十九，即是她来此之前所写，笔迹潦乱，墨滴四洒，儿臣猜想她写此信时定是纠结万分。之所以在御前坚称长公主乃其兄嫂之女，是觉得流浪孤女野生之女不好听，怕母后责难，才谎称其兄嫂亲生。她深知自己罪不可赦，害怕她走后长公主沦为孤女，受人欺凌，愧对当初她对那个女子的承诺，这才提前赶了一封密信请人转交给儿臣，并请求儿臣替她保守这个秘密，暗中照拂家姐。”</p>
永显帝眯起眼打量她许久，面色渐缓，“信函何在？”</p>
于丹青伸手进袖里，顿了顿，尴尬望着他，“儿臣一直仔细收在袖里，今晨换了衣裳，信函落在府里了。”</p>
永显帝冷哼，“你且说说，信函大致内容。”</p>
于丹青颔首，又将于文正与那孤女的故事仔细说了一遍。</p>
永显帝听罢，接连冷哼数声，意味深长的盯着她，“以前的你，莫不是写话本子营生？”</p>
于丹青讪讪囧笑，“儿臣不懂父皇在说什——”</p>
她突然呼吸一窒，瞠目结舌瞪着永显帝，剩下的话全部梗在了喉咙。</p>
他说的是“以前的你”，而非“你以前”，还说了“营生”，于府嫡出小姐何须靠什么营生……</p>
于丹青登时心乱如麻，神色惊惶而震惊。</p>
随着于丹青这半天的讲述，永显帝气势的略有收敛，于夫人方才被提到嗓子眼的心也渐渐归了位，她察觉到于丹青的异常，侧目偷瞄，霎时又是一惊，下意识伸手拉她衣袖，关切低唤，“青儿？”</p>
于丹青目光呆滞看向她的手，于夫人略微用力晃了晃，“你怎么了？”</p>
于丹青眼皮一掀，视线缓缓转到永显帝脸上，双掌轻捏，苍白的小脸渐渐漾起浅笑，“话本子，儿臣看过不少，却从未写过。”</p>
“呵。”永显帝冷笑一声，转动拇指上的血玉扳指，淡淡道，“说罢，有何要事禀奏。”</p>
于丹青抿了抿唇角，含笑说道，“家母得知长公主之事后，心生怜惜，加之于府人丁稀薄，便寻思着让长公主认祖归宗，故而，特来恳求父皇恩准。”</p>
“认祖归宗？”永显帝若有所思的重复了一句。</p>
就在这时，殿门突然被叩响。</p>
永显帝凝目，示意福万全去看看。</p>
福万全颔首，轻手轻脚走了出去。</p>
不多时，福万全眉开眼笑的跑了回来，见永显帝还一脸沉思，朝于丹青眨了眨眼，便跑到永显帝身边，附耳低言，“皇上，线人来报，京兆府尹满城张贴官文，大肆宣讲造谣滋事之严重后果，如今，全京城再无一人非议此事了。”说完，笑眯眯的弓着身子退到了旁边。</p>
永显帝沉默良久，眸光一动，看着于丹青的眼，“你去过京兆府？”</p>
于丹青点头，“儿臣来时，听见有人攀诬母后和家父，气愤不过，便去了京兆府伸冤。”</p>
永显帝微哼，朝她们挥手，“退下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