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鹞子拿起桌上的酒壶,踏步走出客栈,走到了落魄乞丐身旁,道:“我请你喝酒。”落魄乞丐抬头看着鱼鹞子,他的脸有些脏,头发已经打了卷,但是身上发出一股淡淡的花香的味道。但是并不影响他英俊洒脱的一张脸,脸上一道长长的刀疤,更显得是英气逼人。他见到鱼鹞子竟然会请自己喝酒,脸上露出一种说不出的笑意,这种笑意就像是春天里的一股清风,有些微凉但是却有丝丝暖意。
乞丐听得鱼鹞子请喝酒,伸手便将其手中酒壶抢在手中,仰头便将一整壶酒倒进了口中,脸色却忽然一沉,口中喃喃自语道:“粗制烈酒,比起山西同舟坊竹叶青,绍兴长乐坊的女儿红自然是差了很多。但是酒味虽差,却总比没有酒要好的多。你是好人,店掌柜如果能每天让我喝上一壶酒,那就阿弥陀佛了。”话说完,随手便将酒壶塞回到鱼鹞子手上。
鱼鹞子却有些哭笑不得,这乞丐毫不客气的竟然将一整壶酒倒进口中。听得此人一言,鱼鹞子知道能够喝上山西同舟坊的竹叶青和绍兴长乐坊女儿红的人绝对不是简单人物。
鱼鹞子看一眼店内掌柜,脸上笑道:“店掌柜也是个好人。”
乞丐竖起右手食指放在嘴边,轻“嘘”一下,压低声音故作神秘的开口道:“店掌柜抠门的紧,他就是个小气鬼。”鱼鹞子刚刚和掌柜闲聊几句,知道他平时会舍些饭菜给乞丐吃,怎么反而在乞丐口中成了吝啬之人。
只听得乞丐说道:“他每天就知道拿些残羹冷炙,剩菜剩饭打发我,他还真的把我当成丐帮的乞丐了呢?”鱼鹞子听后哈哈一笑,道:“难道你不是丐帮子弟?”乞丐也是一笑,道:“不是所有穿的破旧出来乞讨的人都是丐帮,不是每一个光头都是少林和尚,逛妓院的不一定都是嫖客。”
鱼鹞子听着他如此风趣的话语,接着道:“但是你的衣衫打扮,却是很容易让人误会成你是丐帮子弟。”乞丐随手抓一根枯草塞在嘴角,开口道:“就算是丐帮战常山请我去,我还未必给他面子加入丐帮呢?”
鱼鹞子心中愕然,他不知道面前的乞丐到底是什么人,又从何而来如此大的口气。
行走江湖的人都知道,江湖南北两大帮派的丐帮帮主战常山,就算是少林方丈惠真,武当凌龙子都要敬让三分,这个边陲乞丐却竟然不将其放在眼中。不知道他说的是疯话还是真的大有来历。
只听得乞丐接着道:“进入丐帮,还要每天忙忙碌碌的去讨饭糊口,又怎么有我如此逍遥自在,想走就走,想留就留。白天能够晒晒太阳,晚上欣赏月亮,如此良辰美景,又岂是那些臭乞丐能够体会和享受的呢?”
乞丐扭头看看店掌柜,接着压低声音道:“重要的是我也不用为那一日三餐发愁。时间一到,店掌柜就会把饭菜给我送来,这舒服日子,就算是让我进京当皇上我也不去呢?”鱼鹞子听后哈哈一笑,讥道:“可是,你刚刚还说店掌柜不是好人啊。”
乞丐盯着鱼鹞子,用那只脏兮兮的手拨弄了一下他的耳朵,鱼鹞子却并没有动。乞丐叹一口气,摇摇头,道:“年纪轻轻,耳朵就不好使,真是可悲啊可悲。”鱼鹞子不知道乞丐此语为何意,问道:“我的耳朵并没有问题,有什么可悲呢?”乞丐假装一惊,道:“耳朵没有问题,为什么没有听清楚我刚刚说的话?”鱼鹞子反问道:“我听的一清二楚啊。”
乞丐道:“一清二楚?你真该给自己两个耳光清醒一下。我刚刚说‘店掌柜抠门的紧,他就是个小气鬼’,你可听得清楚?”鱼鹞子哈哈一笑,点点头道:“听得清楚。”乞丐点点头,道:“听得清楚就好,我刚刚只是说他小气抠门,却从来没有否认他是一个好人。我也只是说,如果他每天能再赏我一壶酒,那他就是大大的好人,比菩萨还要好的人。”
鱼鹞子更是对这个乞丐产生兴趣,开口问道:“你从什么地方来?”乞丐似乎也并不讨厌与他谈论,开口道:“从该来的地方来。”乞丐接着反问鱼鹞子道:“你要到什么地方去呢?”鱼鹞子脸上带笑,见这乞丐如少林和尚打禅机,也开口道:“到该去的地方去。”
乞丐听后并没有生气,而是淡淡一笑,道:“你我两个人并不是少林和尚,却要在这里打这些没有用的禅机,可见的你我是如此的闲来无聊。若是被少林慧真大师知道我们如此败坏了佛语,定然也会犯了嗔戒,要打你屁股呢?”话说完,竟然真的就在鱼鹞子屁股上拍打了一下。
鱼鹞子却并没有生气,开口道:“既然你觉得无聊,不如我们一起饮酒。”乞丐摸摸自己的身上,手上捏着一个小小的虱子放在眼前,长叹一声,道:“我的身上除了这虱子跳蚤,就只剩下泥丸了,就算是半个铜板你都找不出来啊。”
他又看看已经露出脚趾的那双破鞋,开口道:“就算是把这双鞋送到当铺,当铺都不会收。”鱼鹞子脸上带笑,拍拍腰间并不鼓胀的钱袋,道:“还好我身上有些碎银子,今天我请你喝酒。”乞丐点点头道:“倘若哪天我飞上枝头变了凤凰,一定请你到长乐坊喝上一杯好酒。”鱼鹞子道:“一言为定。”乞丐哈哈一笑,道:“绝不食言。”
两个人虽未自报家门,彼此却也都没有问过对方姓名,似乎就像是老友见面一样。
鱼鹞子转身走进客栈,将几两碎银子往柜台上一丢,顺手拎起墙角的两坛酒就抛给了门外的乞丐。乞丐并没有动,还是慵懒的躺在门外,没有人见到他出手,但是两坛酒却稳稳的落在他的手上。
他轻轻的拍开坛口的封泥,仰头就将酒倒进自己口中。
鱼鹞子欲要出门与这乞丐同饮,只听得“哞”的两声马长嘶,鬼马刀嘴中叼着一根长草和手提短刀的刀清风两个人就驾着两匹快马从宁远锦州方向疾驰而来,就在客栈门前停了下来。
终于等待有客人,门前的小伙计早将手中瓜子丢在地上,脸上露出微笑,跑到两人身边,道:“客官是住店还是吃饭?”鬼马刀跳下马,轻轻弹了小伙计鼻子一下,自己走进客栈,将一锭银子放在桌上道:“掌柜,先准备点好菜,再准备两间客房。”
店掌柜都要看花了眼,那确实是一锭银子。他将银子收好,对厨房中磨刀的魁梧汉子喊道:“旺财,抓紧给客人准备饭菜。”他又看看门外的发愣的小伙计,道:“阿强啊,抓紧去收拾两间上好的客房给这两位客人,真是的。”
刀清风摇摇头,撇撇嘴也走进了客栈,开口道:“鬼马刀,这是什么鬼地方吗?”鬼马刀也摇摇头,低声道:“我说大小姐,你呢从小跟着刀爷,没有受过什么罪,不知道出门在外的苦。你要知道能在这荒郊野外的找到这么一间客栈就不错了,抓紧吃点东西,好好休息一下,明天我们还要赶到盛京呢?”
鬼马刀和刀清风并没有理会鱼鹞子,鱼鹞子也没有理会他们,更没有听清楚他们嘴中谈论着什么。鱼鹞子蹲在门前竟然真的和乞丐对饮了几口酒,但是乞丐的眼睛却一直都盯着鬼马刀和刀清风。
他们刚才的话早已经传入了乞丐的耳中。
鱼鹞子看着乞丐,问道:“这坛酒不好?”乞丐回过神,答道:“这些酒确实没法跟绍兴女儿红,山西竹叶青想比,但是却总比没有酒好。更何况,是你请我的呢?”话说完,仰头又是几大口下肚。
鱼鹞子转头也看一眼鬼马刀和刀清风,却道:“但是你的注意力却并不在酒上,而是在刚刚进入客栈的那两个年轻人身上。难道说他们身上还有什么会比这坛酒更令人心动的吗?”
乞丐脸上一笑,道:“能让人心动的,除了酒那自然就是女人了?但是你没有听见刚刚两个人对话?”鱼鹞子捂住一只耳朵,道:“非礼勿听。他们讲话跟你我喝酒没有任何关系,我又何必要去听呢?天下间有那么多人谈话,我若是要听,就算是再长上十只耳朵,想来也是不够用的啊?”
乞丐哈哈一笑,眉头挑,道:“他们的讲话其实也没有什么可听的,但是他们话语之间却讲到了一个人?这个人可是了不得的大人物。”鱼鹞子急问道:“谁?大人物又能够大到哪里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