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龙子轻轻一笑,道:“享受一下雨夜的清爽,也是不错的生活。冷风拂面,倒是可以让自己更清醒,能够想到很多原来想不通得事情。”
刀清风听父亲多次谈到神龙子,知道他是一个令人很难琢磨的人。现在听他一句话,却又想到自己刚刚被雨淋成落汤鸡,却不知道雨夜有什么可以令人享受的。
没有人知道,当年神龙子曾经和杨水仙一起曾经在大雨里奔跑,享受别人体会不到的雨露滋润的感觉。但是一切都已经成为过去。杨水仙跟着疯婆婆又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更不知道两个人下一次会在什么时候,什么情境下见面。
相比对杨水仙的相思带来得疼痛,身上的刀伤又算的了什么呢?刀伤只是留在身体,杨水仙就是深深烙印在心底的伤。
刀清风从客栈中找了两把油纸伞,看到田尔耕躺在地上就像是一条死狗一般,见到他那已经被削掉的右耳处只剩下一道伤疤。她听鬼马刀说过,田尔耕的右耳朵是让秋紫衣削掉的。想到鬼马刀给她讲起那段明抢豪夺的时候,神采飞扬。想到秋紫衣削掉田尔耕耳朵的时候,心中却有一丝莫名的酸意。
她又狠狠一脚踢在田尔耕的腰间,出手便是一刀,将田尔耕的左耳朵也割了下来。刀清风看着田尔耕的左耳朵,脸上现出胜利者的笑意。
田尔耕“啊”的一声惨叫,神龙子和鬼马刀回头看去,却见刀清风手上捏着那只耳朵,就像是战利品。两个人似乎早已经知晓了她的心意,摇摇头便踏出客栈。
刀清风见到他们两个人,也觉得无趣,但是却对田尔耕道:“看你以后还听不听话。若是不听话,本姑娘就削掉你的鼻子,剜出你的眼睛,割了你的舌头。”说完,便跃出了客栈,只留下了田尔耕在地上疼的打滚。
等到几个人消失在雨夜深处,田尔耕方才有胆量开始破口叫骂,但是神龙子等人却都已经无法听见。
大雨却在这时候渐渐的变小了。鬼马刀在市镇上买了一辆马车,又铺上两层厚厚的被毯,让神龙子在马车上休息,自己却像是车夫一样驾着马车。
江湖上,能够为神龙子驾车的人并不多。而鬼马刀却是一个,能够为神龙子驾车,也是一种荣幸。
刀清风撑着油纸伞,骑着快马在旁,就像是贴身侍卫。
风雨并不能阻止他们前行。
第二日傍晚时分,三个人便来到了神王峪外。山路崎岖,马车便不宜前行,神龙子伤势,也不宜久坐颠簸,便下的马车,在鬼马刀搀扶下徒步前行。
刀清风却按鬼马刀意思驰马入谷报信去了。
神龙子看看山谷两旁的葱郁的树木,道:“听说你们就是在此设伏,扣下了客氏夫人的满车金银?”鬼马刀听后也是一喜,劫镖的事情就像是昨天刚刚发生过的一样。那时候是秋紫衣在旁,如今跟在身旁的却是刀清风。
鬼马刀开口道:“是啊,当时你并不在场,锦衣卫一个个就像是吓破胆的老鼠,都恨不得要跪地求饶了呢?”神龙子点点头,但是却低声叹息,开口道:“没有想到,高迎祥却没有遵守我和他之间的承若,并没有将那些金银散发给受苦受难的黎民百姓。竟然……”一句话未完,又是一声叹息,颇有伤感后悔之意。
鬼马刀想到自己押送那批金银到陕北,听着高迎祥一路高谈阔论,如何分封这些财宝,救百姓于水火,就像是救苦救难得菩萨。但是却没有想到会变成如此模样,接着道:“听说高迎祥用那些金银起家,将川陕两地流民纠结在一起,组成了义军,自封为闯王。誓要推翻大明王朝,还天下百姓一个清平世界。”
神龙子叹一口气,口中不屑道:“自称闯王又怎样,率领义军又怎么样呢?不过就是一群流寇,乌合之众,大明江山岂是如此轻而易举的就能推翻的?朝廷派出一个洪承畴,他们就对付不了。”
神龙子的心底却还是没有看轻他们,他们就犹如那星星之火,随时可能就会成为燎原之势。大明江山早已经千疮百孔,就像是一个病入膏肓的老者,如今也不过就是苟延残喘。
皇太极的后洲八旗,虎狼之师兵临城下,随时都可能攻入山海关。虽有祖大寿,吴襄,毛文龙等各路将领镇守,但是鹿死谁手却还未曾可知。明朝廷加派三饷,民怨早已经沸腾,高迎祥却不过就是引燃了群民心中怒火而已……
内忧外患更是令大明朝不堪重负。
神龙子想到朱由校游湖受到惊吓,跌落湖心,现在却又不知道如何了?而自己却又成为朝廷通缉得要犯。苍白得脸露出一笑,各种心酸苦涩交汇其中,脸色更加显得难看。
江湖之事再大,在神龙子眼中都是小事。一旦牵涉庙堂,事情在小,似乎都可以被奸宦无限放大……
忽然间,听得山谷两旁“噼里啪啦”之声响起,乃是鞭炮齐鸣之响。鞭炮响起,打断了神龙子的思绪。只见得山谷两旁旌旗呼啸,百十位喽啰,手持大旗站立山谷道路两旁。
神龙子没有想到神爷会用如此隆重的仪式欢迎自己,就像是迎接凯旋而归的将士。
马蹄声响起,刀爷刀清风父女二人已骑马立于山谷道路之上。刀爷纵身一跃,已然落在神龙子面前,哈哈一笑,笑声震荡山谷。
辽东匆匆一别,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再次见到神龙子。天公却作美,自己刚刚赶到神王峪没有几天,神龙子竟然也会出现在此。老友见面,更是喜不自胜。
刀爷开口道:“我远来是客,你神龙子远来也是客,但是神爷却是相当不够朋友。前几日,我来神王峪的时候,却不见到如此阵势。神龙子,你到底有什么魔力能让神爷如此待你?”刀爷一句话说完,几个人都笑了。
刀爷看一下脸色还有些苍白的神龙子,道:“听说你受人暗算,受了伤,现在如何了?”神龙子哈哈一笑,他未将这些琐屑之事放在心上,道:“多谢刀爷关心,区区一条贱命,何足为怪。只是流血过多,脸色却是大不如前,只怕各位见了害怕。”
他一句话说完,所有人又是一笑。神龙子将高迎祥率军起义的事情抛在脑后,能够喝到神爷亲手酿的好酒,谁还有心情想另外的琐事呢?
刀爷露出一笑,故意开口道:“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神龙子,竟然也会被人击伤,若是传到江湖上,岂不成为笑谈?”神龙子脸上却带笑,开口道:“神龙子毕竟是人,不是神?”他又贴耳在刀爷耳边低声道:“你看那《西游记》,即便是神仙,不也有时候会被一个毛猴子击伤打退,更何况是你我这样得普通人呢?”
一句话说完,刀爷先是一愣,随即便又是一声长笑。
刀爷又开口道:“依你之伤,尚可饮酒?”神龙子并未将这伤看重,开口道:“若不饮酒,缘何到此呢?”一句话,两个人又是相视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