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邦此人，素来惜才，眼光独到，看织梦就像是在看一块璞玉一般。 </p>
玉不琢，不成器。 </p>
织梦也许并不觉得自己有何特别，然而若是真有天分，通过培养一二，近水楼台顺势收归麾下，得一兵法智囊，以后用兵打仗无异于是如虎添翼。 </p>
求贤，讲究的乃是机会，机会可遇而不可求。 </p>
加之眼前的燃眉之急已经有了办法，万邦不由稍微宽心了一些，他随和笑道：“织梦姑娘不必紧张，就是问几个问题而已，想听听姑娘的见解。” </p>
总不能现在突然找借口离开，那样未免会生出几分底气不足落荒而逃的感觉，几个问题而已，织梦倒不是觉得自己答不出来，只是有些摸不透这万将军的意思，不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织梦面色从容如常，状似随意的点点头。 </p>
万将军得了允许，开始思索起该问点什么问题比较合适。 </p>
这么一纠结，脑海里各种各样的兵法谋略都齐齐涌上来，一时竟无法挑选。 </p>
织梦等了会，见万邦只是沉默不做声，她忍不住怀疑这人在酝酿阴谋，甚至猜测到可能跟万昭和受气有关，刚要出声询问，万邦终于想好了问题。 </p>
他回过神轻咳一声问道：“织梦姑娘觉得应当如何用兵？” </p>
织梦看了他一眼，琢磨着他的神情，思索不过片刻便从容答道：“用兵之法，全国为上，破国次之，全军为上，破军次之；全旅为上，破旅次之；全卒为上，破卒次之；全伍为上，破伍次之。是故百战百胜，非善之善者也；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 </p>
“何为谋攻？” </p>
“善用兵者，屈人之兵而非战也，拔人之城而非攻也，毁人之国而非久也，必以全争于天下。故兵不顿而利可全，此谋攻之法也。” </p>
织梦不知万邦真意，回答都是中规中矩，恰到好处，并不多谈半分。 </p>
这般问答如同隔靴搔痒，并没达到万邦想要的效果，他沉吟片刻，又重新换了个思路。 </p>
“乱世之中，何为战？何为上者？” </p>
“金戈夙愿，马蹄烽烟，乃是天道的循环，有它自己的轨迹，如同星辰的宿命，有陨落便有新生，战，是乱世之终章，更是盛世之开篇！能视烽烟为良辰者，方为上。” </p>
这问题角度刁钻，与陷阱无异，他以往听过的大多人所答都中庸无味，织梦却答得漂亮。 </p>
将目光投至眼前者常有，通透于整个天下大势者却是凤毛麟角，万邦并非认为他的见解是唯一标准，然而将二者相比较，两种见解，立判高下。 </p>
知己难得，万邦眼睛亮起来，心里不由暗赞一声。 </p>
想了想，他又带了一分期待再次发问。 </p>
“吾为将帅，身居高位，功过自有分说，姑娘又如何看？” </p>
这问题说简单也着实简单，无非是万邦想要织梦评价评价他这个三军统帅做的如何。多数人只需选择赞一赞大将军的功绩，说些奉承话，便可勉强过关，虽然这问题肯定不是因为万邦想听他人的奉承话才问，然而这么回答却也无伤大雅，总比她见过的那些百姓，私下指着万将军骂无能好上百倍。 </p>
不过想讲好奉承话，怎样掌握度便是最难的，夸太过了听着就虚伪，夸太淡了又可能得罪人，过犹不及，这问题怎么看都不好回答。 </p>
然而，织梦神色认真了几分，朗声回道：“将帅，是国君的辅佐。辅佐得周密，国家就强盛；辅佐有疏漏，国家必然衰弱。如何看待，无需询问旁人，功与过怎能由他人来评议，我想，将军心中自然有一套准则。” </p>
○ </p>
万邦没有再说话，盯着织梦，看不出是何种神情，思考时习惯把玩镇纸的手指也停了下来，神色幽幽，像是回想起什么往事。 </p>
说不震动，那是假话。 </p>
万邦忽然忆起很多年以前，有一位故人也同他说过类似的话。 </p>
那时，他不过还只是个初出茅庐的愣头青，家中世代为将，他早早跟着父亲入了军中，任职军中的先锋官，好几次在战场上因为年轻气盛而莽撞行事，立过战功也犯了过，父亲对他着实头疼不已，时常劝诫他要谨慎行事。 </p>
虽然胜负乃兵家常事，然而他也会在犯下失误的时候，怀疑自己当时的选择过于欠妥，陷入纠结迷茫中。 </p>
然而，那人找到他的时候，是这么同他说的。 </p>
“阿邦，你觉得自己做的如何？” </p>
“不敢欺瞒于您，我觉得当时就该那样做，想到的时候已经去做了，哪有时间仔细思考做完之后结果的对错呢？” </p>
“嗯，那我再问你一个问题。我杀一人，是为过，若那人是敌军的将领，杀他一人，可活我军百人，那我杀了他，军中百人便觉得我立下大功；反之，敌军损失一员大将，势必对我恨之入骨，认为我犯下杀业，冷血残暴，引发报复杀戮，是为过。那这人我是该杀还是不该杀呢？” </p>
该不该杀？ </p>
这问题，他回答不上来，左思右想半天，怎么想都好像不对，最后他只能摇了摇头，说自己不知道答案。 </p>
“若是纠结功过，便会停滞不前。在我纠结功过的时候，敌人可能会逃走，可能会反击要了我的性命，可能会伤害我的士兵……” </p>
那人拍了拍他的肩膀，望着西北广袤的大地，眼睛里像是装着整个天下。 </p>
“阿邦，功过无需旁人评说，从心便是最好的准则。” </p>
这句话他现在还记得一字不差，却再也想不起那时他听了之后，是什么反应了。 </p>
○ </p>
万邦收敛神色，沉默不语的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