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锦抬眼看着前方身姿挺拔的季良,心里有几分奇怪。
按理来说,他们立场不同,他更是被他们强行抓来的阶下囚,可这人却三番四次帮助他,所作所为实在奇怪得很!
难道就是因为他帮他治了胳膊?
周锦眼神落在他轻轻摆动的手臂上。
“周大夫?”赖木哲还在巴巴地望着周锦。
周锦瞟了他一眼,慢悠悠道:“既然如此,我们便去看看吧!”
“太了!”赖木哲欢呼一声,“阿勒平,咱们先去阿帕那里!他可算有救了!”
“阿勒平?看来就连你的名字也是假的
啊!”周锦看着前方的背影幽幽地说了一句。
季良身体微微一顿,“季良是我母亲给我起的名字,并不是骗你的!我母亲姓季,也是大雍人。”
周锦一愣,这倒是有点意外,北梁和大雍一直以来便是互为敌国,没想到他的父母居然还能够在一起结婚生子?
不过仔细一想,季良那凌厉的五官的确比之其他北梁人多了几分柔和,而且他的大雍话也说得最为标准,这才让周锦一开始对他的身份没有产生怀疑。
季良直接绕道带着他们去了阿帕家里。
阿帕家离将军府并不远,是一处简陋的平房。周锦他们到的时候,屋子里只有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守在那里。
老人见到季良他们,忙佝偻着腰迎了上来,沙哑着嗓音招呼着他们,显然老人对季良他们很是熟悉。
季良扶着颤颤巍巍的老人,三人寒暄了几句。
随后,季良抬眼看了看周锦,又指着他说了一句话,老人霎时便激动了起来。他脚步踉跄着向周锦过来,若不是季良扶着他,他险些就要摔倒在地。
老人拉着周锦的手,眼泪花已经顺着浑浊的眼眶流了下来,他张着嘴,呜里哇啦的开始呜咽起来,颊边的皱纹都紧紧崩了起来。
周锦扶着老人枯瘦的手,他听不懂老人说的话,但也能感受到老人激动的情绪。他下意识便看了看季良。
“他是阿帕的爷爷,他很感激你能来救治阿帕”
周锦一愣,顿时有点不知所措。
他抿了抿唇,不再看老人提泪横流的脸,“我们先进去看看阿帕吧!”
季良点了下头,俯身又对着老人说了几句。
老人连忙擦了擦眼泪,伸向周锦的手一顿,又立马收回来将手上沾着的水渍往衣服上抹了抹。这才佝偻着腰在前面带路。
赖木哲已经率先冲了进去,嘴里乌拉乌拉大声吼了几句,周锦估摸着是在和阿帕打招呼。
老人慢慢腾腾地掀开厚重的布帘,季良在一旁跟着搭了一把手,将布帘往旁边一拉,挂在了钩子上。
周锦还未走
进去,就听到了里面传来隐隐的痛呼呻吟声,伴随着赖木哲叽里咕噜的安慰。
“周大夫,您救救我啊,我快不行了,我还不想死啊”阿帕含着口水虚弱地哀哭了一声,半边脸都是肿着的。
他赤着上半身躺在床上,满面胡子拉碴,脸色灰白,眼下青黑一片。
最显眼的便是他的左臂,肿胀得如同一条猪蹄。就连左边胸膛都隐隐有肿胀的感觉。乌黑皮肤中布满了红色的瘀点,看着极其可怖。
“周大夫,阿帕从小就和九爷爷相依为命,若是他死了,九爷爷一个人也难以活下去,还请您看在老人孤苦无依的份上救救阿帕吧!”
周锦的视线落在了老人花白的头发和布满皱纹的脸上。
老人的眼球已经浑浊,但依然充满期盼地望着周锦,佝偻的背部还在用力地想要挺起来。
周锦垂下了眼帘,房里的四人全都目光定定地注视着他,谁也没再开口。
片刻后,周锦将手伸进了怀里,摸出了一把金灿灿的金针。
赖木哲眼睛一亮,立刻起身离开了床边,非常迅疾地让出了一个位置。
周锦捏着金针来到阿帕的身边,“你的毒我之前虽然已经给你压制住,但毕竟时间过得有点久了,如今毒素发作,病势汹涌,我需要用金针打通你的经脉,将毒素引出来,这可能会有点痛,你忍一忍吧!”
阿帕连忙点头,“谢谢周大夫,谢谢”他大着舌头含糊不清的感谢,布满血丝的眼眶湿润了起来。
周锦没再耽搁,金针快速地在他身体各处经脉扎下,又写了一张解毒药方。
赖木哲自告奋勇,捧着药方快速跑了出去。
金针的效用很快便发挥了,阿帕身上的浮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了下去,只是皮肤上的乌青与瘀血还未散去。
周锦将金针慢慢取下,“等赖木哲将药抓回来,记得每日三次喝药,半个月你的毒素便能彻底清除了!”
阿帕已经半坐了起来,此刻他正捧着自己已经消肿的左臂高兴得泪流满面,像杂草一般的胡须
被打湿黏在面上,看起来既笑又可怜。
老人咽喉里发出极为高兴的呜咽声,他看着周锦,膝盖一弯,就要跪下。
周锦连忙扶住老人,这一跪,他实在受之有愧!
若不是他之前动了手脚,阿帕的毒并不会拖到现在这个地步。
他是一个大夫,但他这次的所作所为,却并不是一个救死扶伤的大夫应该做的事情。
但他并不后悔,若是再给他一次机会,他也同样会这样选择。
只是此刻亲眼看到病人的痛苦,与老人的辛酸,他终究还是受到了良心的谴责。
“周大夫,谢谢您!”
季良拱了拱手,态度十分真诚。
“不用谢我,就当做是还了你们这几日对我的照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