砚良山人冲洗鞭伤,见他全身肌肉紧缩,青筋爆起,自己也不由得跟着使劲。等冲洗完,他出了满身的汗,放下洒坛,后退几步,靠着竹墙卸力般坐下来。
这孩子挺能忍,他跟天神公主说有点疼,其实是谦虚的说法,这烈酒洗伤口,可不是有点疼,是非常疼,疼得晕死过去的都不在少数。这满背深可见骨的鞭伤,他一个看惯生死的老医师都有些手颤,这少年却一声不吭,硬生生受了。
他头靠竹墙,缓了一会儿,手撑着地慢慢站了起来,目光扫过竹塌,一眼便看到刚才他递过去的那团棉布。
他猛然转头看着廊下的少年,少年已松开栏杆,缓缓起身,矮凳下是半圈浅红色的烈酒混着血水。
“多谢老先生。”少年低头轻声道。
砚良山人张口结舌,指着榻上,“你…我给你的棉布,你没咬着哇?”
少年摇头,“多谢老先生,我受得住。”
时隔多年,他又找回年轻时替伤者揪心的感觉,这些年,他的心越来越硬,也越来越冷漠。
“那你…疼吗?”
“疼。”少年苍白一笑,“非常疼。”
“老夫本名砚良,师从龙田峪谷添山人,有个师兄名唤空谷,不才,被万民敬称‘砚良山人’。”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自报家门,觉得有一丝不对劲,来不及深究,他上前一步问道:“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忍着后背剧痛,行了个抱拳礼,轻言道:“后生从凡界而来,本名…”他浅笑一声,“年十三,得国君赐名‘韦梁平’,我…”
砚良山人听出些不对劲来,见韦梁平已有些支撑不住了,立即扶着他趴到榻上,“韦梁平,来,趴好了。”
砚良山人拉过一张椅子来,在榻前坐下,捋了把花白的胡子,开口道:“公主啊,她是天神后人,神力虽然尚未完全激发,不过也快了。你呢,跟她不一样,你是凡人,你不属于这里,在这儿待久了,可不是什么好事情。”
“老先生,这是何意?”
砚良山人摇摇头,叹道:“不是啥大事,回头我给你搞一下。”
搞…搞一下?
韦梁平刚想问个清楚,却见砚良山人已走到门口,打开插销,公主将手中的药瓶往他怀中一塞,立即走到榻边。
韦梁平不等她发话,摇头道:“我没事。”
洛黎见他后背已被冲洗过,干净了一些,伤口也显得更深了,廊下有一片半干的血水,两根竹栏杆已裂开,显然不是他表现得这般轻松。
砚良山人手速很快,没一会儿就上好了药膏,“后背晾着,别盖被子,这样好得快些。”说完,背着手离开了。
竹楼有三间屋子,中间是堂屋,放满了种类药材,两边各一间卧室,砚良山人一点儿没客气,直接进了另一间空屋,关上了竹门。
“哎?他…他这就不管啦?”洛黎惊讶地来回看,“你还发着烧呢!”
韦梁平屈起双臂,枕在头下,“出了一身汗,烧已经退了。”
“退了?”
她伸手摸他的额头,额上一片冰凉,果真是退烧了。
洛黎惊喜道:“没喝药就退啦?”
韦梁平点头,“嗯,出了身汗。”
洛黎替他盖上锦被,只盖到腰侧,满背鞭伤敷上药后更加狰狞可怖,洛黎鼻子一酸,强忍泪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