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王奉父皇之命,前来太阴城长陵坡镇守,没想到晚来一步,昨晚封古镇遭此大难,水家祖上水天焕为术士团首座,为中夏帝国镇守长陵坡立下大功,如今殃及后人,本王极为痛心,本王愿向包括水家在内的所有遭鬼魅袭击的封古镇遇难臣民,表示诚挚的悼念!”</p>
虽然曾寅格在崇文阁讲述的儒家圣贤典籍,敬心戒慎为立心之本,但纵观历代皇室秘史,尔虞我诈,面是心非,才是生存之道。曾大帝师虽则坚守本分,为天地立心,但结果如何呢?一个妇人,一条看似老掉牙的手法,就把堂堂帝国文胆曾寅格送上了断头台。</p>
曾先生如此,而作为帝王之胄的柴云又好得到哪里去了?看着先生被行刑,而他的皇室弟子们,竟然没有一个为他求情,六皇子不禁哀叹人情之薄。</p>
不,老师还有一个弟子,二皇子柴遥,他没有敢陈情父皇,而是在自家的书斋里,写了一幅楹联:</p>
天地立心恢弘远志,</p>
盛德宇内其心难诛。</p>
这本来是一幅普通的笔墨游戏,但因为写在这紧要的关头,又加上柴遥自以为此书刚劲挺拔,其笔墨既有干裂秋风之韵,又隐约不失温润华滋之味,多有些自鸣得意。</p>
这些都不关紧,最重要的是二皇子着人送去京都金宝斋,让京城最好的裱画师装了两卷陈香画轴,悬挂于柴遥的书斋墙壁上。</p>
金宝斋是什么地方?那是自国朝名师顾云之在一千五百年前创作出流传至今的名画《濯琴图》开始,京都就存在的裱画行。</p>
更重要的是,金宝斋不但见证了国宝的诞生,而且第一个主顾,就是大画师顾云之。</p>
《濯琴图》历经一千五百年不朽不蚀,完全得益于金宝斋的裱画秘方。至于到了本朝,中夏帝国除了那几位名冠海内的大画师,几乎是皇家的御用裱画坊。</p>
二皇子的两副字,经此一裱,自然神采飞扬。</p>
老实说,二皇子的文采并不高,这副楹联写得也极其普通,虽说难以用对仗平仄评定优劣,但贵在内涵气势,如果把两副字当成书法习作也便罢了,问题是二皇子悬壁自观,每每出神,且引来了东宫太监薛让的侧目。</p>
好吧。在东宫娘娘一力铲除曾寅格余孽的节骨眼上,柴遥这是撞剑锋上了。</p>
六皇子柴云记得清楚那个天色昏黄的下午,正在二皇子宫室玩耍的柴云,看到了那触目惊心的一幕:</p>
东宫禁卫铁甲金枪,分列两侧,太监薛让提着衣襟下摆碎步立于堂上,宣读圣旨。</p>
大意是柴遥身为皇子,不能潜心圣贤之学,有违圣教,着废除翼王王号,贬为泽南侯……</p>
半卷黄绫,数行朱笔,一个人的命运就此改变,就这么简单。</p>
一个青年男儿,跪拜谢恩。</p>
清泪横流。</p>
……</p>
这是少年六皇子刻在脑中的极深印象。</p>
即使二皇兄的形象在柴云的记忆中渐渐模糊。</p>
做为皇家后裔,即使表面诚敬顺从,但内心深处的恐惧是瞒不了自己的。</p>
自保的最简单方法,就是口是心非,虽然这是先师极力反对的,但先师正是因为没有做到他所反对的方式,最终招来了杀身之祸。</p>
然而,面对一帮封古镇的镇民,有必要这样吗?</p>
六皇子虽然内心矛盾,但脸上的表情完全没有任何痕迹,令现场所有人都吃惊的是,这位血脉高贵的中夏帝国皇子,居然低下他高傲的头颅,向亡灵深深的鞠了一躬。</p>
……</p>
众人脸上或僵硬或漠然的表情此时略略松驰下来。</p>
老孙头道:“王爷殿下,既然封古镇术士团曾为中夏朝立过大功,但为什么禁止功臣的后人走出封古镇?”</p>
老王头胆子小,他扯了扯老孙头的衣襟,示意他不要乱说。</p>
老孙头不但不听,反而更加提高了嗓门道:</p>
“现在长陵坡的封印即将崩坏,如果受到殃及,那封古镇必然是第一个遭殃,朝廷难道要我们封古镇的先人们和他的后代从此在这里断子绝孙吗?”</p>
“大胆!”六皇子身后的黑甲扈从大喝道。</p>
声音像碎裂的冰片,在空气中荡漾开来。</p>
老孙头身子一僵,一头从踩着的那断矮墙上栽了下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