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老太爷点点头,让屋子里的下人都出去,留了陈坚父子和魏如意,才道:“就在半个时辰之前,云尚书将平王妃当年落水失踪之谜已经查清楚了。”
魏如意手心微紧:“结论呢?”
陈老太爷的脸色有些冷,目光极远的看向远方,似回忆起了什么般,摇摇头:“平王妃是个可怜人。”
“难不成,坊间传闻公爹掳走儿媳的案子,竟跟皇上与平王妃一样?”陈有才轻呼道。若是如此,那太子的名誉岂不是也毁了。
陈老太爷又叹息一声,才道:“皇上自然不会容许这样的事情发生,不过云尚书以礼部尚书之名查出来的,又岂会作假?”
“您觉得皇上会怎么做?”魏如意格外冷静的问他。当初平王妃的绝望她深深烙刻在心底,皇帝这样的人,最好身败名裂,可偏偏他是手掌大权的人,就算一定要死人,也绝不会是死他。
陈老太爷正是因为了解皇帝的性格,才叹息:“相信国师已经全部料到了。”
陈坚也沉着脸道:“父亲,您是不是早就知道些什么?”
“我这次叫你们来,正是为了这件事。今晚之后,必会有腥风血雨,但不论发生什么事,你们都要沉住气。”陈老太爷轻声道,语气里,已是失望之极。
魏如意看着他这模样,总觉得有些奇怪,虽然猜到事情会这样发展,但衍哥哥应该不会有事吧。
“外祖父,衍哥哥他应该不会出事吧。”魏如意问道。
“不会有事的。”陈老太爷说罢,安慰般道:“如意,这件事与你无关,你先回去好好歇着,准备出嫁的事儿,别耽搁了。”
他越是这样说,魏如意越觉得楼衍会出问题。
“我去看看……”
“如意!”陈老太爷立即叫住她,魏如意手心微紧,忍住心里的情绪:“外祖父,您跟我说实话,到底怎么了?”
陈有才也跟着着急:“国师那个神通广大,总不会把自己搭进去了吧。”
魏如意目光直直的望着陈老太爷,陈老太爷看了看她,叹了口气,没说话。
魏如意头一次觉得这么慌张,她扭头就往外而去,陈老太爷看着,立即叫人把她拦下,陈有才第一个反应过来,上前就把她给打晕了。
“祖父,国师会不会被杀头啊!”陈有才抱着晕过去的魏如意惊恐道。
陈老太爷看到魏如意后脖颈都被他打肿了,气得没一巴掌拍他头上:“我只是吓唬如意,别让她再溜出去,你怎么下这么狠手!”
“我……”陈有才怀疑自己是不是父母垃圾堆里捡回来的。
而后陈老太爷才解释道:“国师现在因为办事不利,被关入天牢了,云尚书因为拿出了确凿证据,虽然没指认最后掳走平王妃的人就是皇帝,但明眼人都知道了,皇上为了撇清关系,把当时动手的十多个人都一起关进天牢了。”
陈有才会意过来:“皇上没抓云尚书,是想让这些人开口承认,再让云尚书自己识趣的把事情栽到他们身上吧。”
“嗯,而且云尚书一定也会这么做的。”陈老太爷其实不怎么担心楼衍被抓进去,而更担心楼衍真正的目的。
此刻大牢里,潮湿的霉气萦绕四周,偶尔还能看到有老鼠跑来跑去。
牧云扮做差役进来的,瞧见他安静的坐在干草堆上闭目沉思,轻声道:“太子殿下已经在回京的途中了,皇上此番盛怒,应该会想找另外的事来掩盖这件事的风头。”
楼衍缓缓睁开眼睛,语气淡漠:“无妨。”
“可你的病怎么办,每日不及时吃药的话,你的毒扛不住的,而且这里这样阴冷,我担心……”牧云担心他熬不住,楼衍只淡淡道:“很快他就会放我出去,你只管做你的。不可有半分差池。”
牧云知道他的脾气,也知道事情走到这一步,没有回头路,只能咬紧牙关。
两人话音刚落,外面便有脚步声过来了,牧云立即拉下帽檐,低着头便走了。
不一会儿,那脚步声就靠近了。
云尚书过来时,身后还跟着马尚书。
马尚书让人打开了牢门,叫人端了好酒好菜来,才道:“国师见谅,皇上亲自下令将您关在这这儿,我等就是想帮您换个好点儿的地方都不行。”
楼衍依旧稳稳的坐着,只看了看怯怯的云尚书,道:“云尚书此番来可是想清楚了怎么做?”
“微臣就是心中慌张,所以才特意来请教国师大人,求您给指条明路。”云尚书一想到这事儿,就心里发毛,他还从未这么慌过。
皇帝身上天大的丑闻啊,他以为就只有强掳平王妃一件,哪知这事儿根本只是揭开了冰山一角。
楼衍知道他想说什么,跟马尚书道:“这件事马尚书知道怎么做,云尚书只管按皇上的吩咐去办就是了。今日之后,尔等再不要来这里。否则,自身难保。”
二人均是一颤,看了看他,立即行礼告退了。
马尚书落后一步,看着云尚书走后,又折回来问他:“国师大人,这桩案子,您当真要此时翻出来?”
“太子大概还有几日到京?”
“若是走水路,一路顺利的话,最多五日。”马尚书道。
楼衍算算日子,刚好赶上他能出牢成婚,够了。
皇帝现在躺在床上,前几日刚好了点的身体又不行了,几个太医轮番值守,柔嘉和皇后都陪在左右,不过二人的目光深处,都是寒凉。
“爱妃。”皇帝拉着她的手,轻轻咳了两声。
柔嘉立即叫人捧了药来,亲自喂他,道:“皇上,您要注意些身子才好,臣妾现在只有您了,您若是不好好照顾自己,臣妾该怎么办。”
柔嘉轻柔的说着,眼眶都是红的。
皇后面带讽刺:“难得看到贵妃妹妹如此的胆小。”
柔嘉没跟她争执,只垂眸低下头去。
皇帝不满的道:“这里不需要这么多人伺候,皇后和其他人都退下吧,贵妃在行了。”
“皇上,臣妾也想……”皇后话未说完,皇帝便冷冷看向她:“你不是念叨着要给宣王超度吗,朕已经让人请了大师,明日宫里就会举行驱邪的法事,要持续三日,你身为皇后,先去通知后妃们吧。”
皇后没想到皇帝居然问都没问过她就定下了这样一桩法事,不免有些生气:“皇上,宣儿的法事臣妾身为生母,也要与大师商议一下吧。”
“你要商议就去商议,退下!”皇帝看她变得这样不识趣,语气里已经毫不遮掩的不耐烦,皇后看着坐在皇榻旁的柔嘉,明明应该是她这六宫之主在这儿伺候!
她还想再说,才看到皇帝的脸是真的绿了,才勉强忍下那口气退出去了。
柔嘉看着烦躁的皇帝,只无意般道:“皇上别生气,皇后娘娘许是在为刘家的事而生气呢,毕竟民间传闻的事儿,跟刘家有关系。娘娘一定担心皇上责罚刘家,所以才处处想讨您开心的。”
皇帝本来听她提到民间那事儿,有些生气的,但转念一想,一个想法却冒上了心头。
他拉着柔嘉的手,手指轻轻摩挲着她的手背,浅笑:“爱妃真是朕的福星,一直都是。”
“臣妾只要皇上能好起来就好了。”柔嘉真诚道。
皇帝望着她,看到她的真心,越发的心软:“是朕亏待了你,你放心,朕一定把好的,都给你。”
等柔嘉离开,他立即就叫来了高公公:“拟旨。皇后纵容刘家无德,竟发生公爹强占民女之……无耻之事,不堪为六宫之首,天下女子之表率,今日起,褫夺其皇后封号,降为刘妃。刘家涉事之人,全部重罚,不可轻饶!”
高公公看了看无情的他,默默应下。
如此一来,既显现出了皇帝的坦荡和公正,既然证据出自一向刚直的京兆尹,又更让天下人觉得皇帝仍旧是那个爱民如子的好皇帝,加之随之而来的盛大法事,百姓的目光肯定会立即转移开去,不会再有人抓着这件事不放。
的确是好计谋,不过这一点皇后,肯定怎么也没想过,就算皇帝害死了一个儿子这样大的愧疚,也抵不过他的面子!
魏如意醒来后,牧云便亲自登门将事情都说清楚了:“尊上让您放心,婚事一定会如期举行。”
“他现在怎么样?”
“很好。”牧云垂眸道。
魏如意看他一眼,没说话。地牢那种鬼地方,怎么可能好,上辈子他进过一次地牢,出来却是差点丢了半条命的。
“我想见见他。”
“尊上说,这几日,您最好别离开陈府,就算宫里有人召见,也千万想法子拖住。”牧云忙道。
魏如意看他这焦急的样子,也知道事情凶险了,终于是叹了口气:“也罢。”
“那属下就先行告退了,这段时间,阿义会在暗处保护您。”说完,牧云赶忙走了。
说是留下阿义保护,但魏如意又怎么会不清楚,其实是要用阿义来盯着她。
魏如意揉了揉酸疼的后脖颈,看着一旁担心的知雨和木英,轻轻叹了口气:“行了,我有分寸的,我不出去。”
“那您饿不饿,奴婢拿些吃的来吧。”知雨战战兢兢道,毕竟国师出事了,她也很担心啊,本来以为小姐从此往后有人护着了,谁曾想这人竟自己去大牢了。
魏如意笑嘻嘻的点点头,看知雨心事重重的出去了,才跟木英道:“去叫小夭来,我要见她。”
木英知道魏如意是不可能袖手旁观的,也不多废话,立马就去了。
早膳过后,小夭就来了。
她换上了寻常的衣裳,挽起的头发也散了下来。
魏如意笑问她:“雪无痕的娘亲走了?”
“说家里托邻居照看的鸡到了该带去市场卖的时候了,再不回去鸡肉就老了。”小夭说完,都忍不住笑了笑:“狗剩是个无趣的,伯母却很有意思。”
魏如意看她这洋溢着幸福的样子,也跟着笑了起来。
小夭说完,反应过来,忙道:“小姐找奴婢可是有事儿?听闻国师大人……”
“嘘……帮我去办一件事儿。”魏如意十分小声的道,以至于阿义伸长了耳朵都没听清说的是什么,雪无痕优哉游哉的品尝着魏如意从宫里带出来的点心,笑看着阿义那费尽的样子,道:“别浪费精力了,她想干的事儿,还没有干不成的,你就由着她吧。”
“那可不行。”说完,阿义一副了然的模样,鄙夷道:“你这样的小白脸,靠着有几分姿色,到处骗那些无知少男少女,自然不明白外头有多危险,因为你就不是什么好人。”
“你这话不对,我怎么就小白脸了,我怎么就不是好人了?”雪无痕不乐意了,阿义也不乐意了,终于,相看两生厌的二人终于打了起来,从东院打到西院,没个停。
魏如意一边看着他们打,一边给小夭把事情都交代清楚了,等到要用晚膳的时候,雪无痕和阿义才终于停下来了。
陈言袖和陈有才都在魏如意的院子里,因为外头总是阴雨绵绵的,魏如意让小厨房学着宫里的做了个锅子,片了些牛羊肉来,几个人坐在房间里一边涮菜,一边说着宫里的事儿。
陈言袖自从知道贤妃晕倒以后,人就有些消沉,仿佛在自责自己当初不该出宫来一般。
“姐姐不必自责,这件事怨不得你。”魏如意劝解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