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勾混浊的老眼盯着那船苇之上的碧衣女子，眼中却是神光逼人，难以让人直视。</p>
夏唯洁批笑一声，扬着素手道：</p>
“想要以大欺小，本姑娘的拳头不答应。”</p>
霎时间，整片废弃的渡口，柳絮纷飞如雨，偶尔有一丝落在破旧大船上，大船便往下吃水三尺。</p>
没有什么值得愤怒的，只是释喧心里还是有些发堵。三年前的蝼蚁是如此让他尝到挫败的滋味，三年后，那种难以抵挡的无力感再次席卷着他的内</p>
但他今天，必须一搏。不为其他，只因为他从来不弱于任何人，就算那位身份足以惊世的伊倾城，他也较之不弱。</p>
十五岁时，梦中天帝与之畅谈，曾传法与他。天帝曾言：不入通玄，难窥大道真意。</p>
二十岁时，他天人合一，达到万物为一、天地并生之境，窥得一眼大道。就是这一眼大道，他才懂了一厘天帝之法。</p>
天帝之法名为：奉天。</p>
在天地精气倒灌的大势之中，有一只不合景的飞蛾扑闪，但飞蛾难以对抗着逆天的大势，所以它死了。</p>
有一朵野花在海滩上满头，最后也凋零，随之而来的是源源不断的景物，或者说是万物……</p>
有一颗大树倒塌，有一只猛兽天折，有一个青年死去，有一座青山崩碎，有一片江海风干……</p>
没有什么悬念，因为宿命有定论，一切奉天而已，就是这么平淡无奇。在因苏御而引起整片天地逆流之中，无数的事物前仆后继的出现，而又一个又一个的消失。</p>
由小到大，由一只飞蛾的扑火，到大海的沧海桑田，一切都是这么自然，顺势死去，然而却有千变万化的气机留下。</p>
在这一刻，不论是苏御还是释暄，两人再不是单纯的斗法，而是各自体会着各自的道。</p>
在破庙旁的龙小真和龙子乾两人眼中，那海岸上的两人仿佛瞬间变得高不可攀起来，有一种错觉，在那安静的两人之间，体会到了只有通玄才能接触的道。</p>
张季痕和李元修两人默默齐语：“天人合一。”</p>
但又有不同，如果说释暄是静看万物生灭而达天人合一的话，那苏御则是粗暴地将天道强行一口吞了，再消化得到天人合一。</p>
此时无声胜有声。</p>
天象变化，胜邪剑邪气得让人室息，在苏御头顶青天全是乌云密布；龙渊剑星光璀璨，在释暄头上星辰列章，秩序井然。</p>
下一刻，天空中惊雷炸响，苏御只出一指，但就是这一指，仿佛天地这一张薄膜被人一把扯去，而那一角正是被苏御拽在手中。</p>
释暄眼中万物生灭，露那间海浪声，人群喧嚣声，大雨滂沱声，声声入耳。</p>
此时的两人，不是通玄，胜似通玄。</p>
苏御一指涸泽而渔，释暄一式奉天而行。那一指的风采犹如俯瞰整片尘世的无上人物指点江山。释暄身旁，声声绝响。</p>
释暄身上那堪比通玄的意气霎时间土崩瓦解，身上的气机一溃千里。</p>
突然间一道血光乍现，苏御眉头一宁，却是冲着释暄而去，这片区域天机混乱，就连远方的李元修都没有丝毫的察觉。</p>
释暄处于最为虚弱的那一刹那那道血光刺来，根本无法抵挡。</p>
“邪魔歪道。”</p>
苏御不顾体内已经犹如洪水泛滥的天地精气，强行理顺，依然是一指，由东至西。</p>
指下便是余晖残阳。</p>
那余晖剑光发出灼热的光芒，血光瓦解，一个柔弱的身子狼狈跌出阴暗，苏御眉头一皱，赶紧收回半数气机，这一瞬间，体内已是发出了人耳可闻的一声轰响，苏御口中喷出一大口鲜血。</p>
但余晖剑气未消，犹如落日难以挽回，直斩向那个女子。</p>
这时一个书生出现，搂住女子后，摇手挥出一片血海，血海顿时在余晖下蒸发，剑光斩在书生的胸口，后者几乎被一劈为二，这剑余晖才算消散而去。</p>
书生正是那血意真的弟子方寸，他换了一口气，深深地看了苏御一眼说道：</p>
“你和我们果然不同。”</p>
说罢，舒云儿已经带着他消失在了原地。</p>
苏御转过头望着释暄说道：</p>
“看来你这位天之骄子也不只我一个人恨嘛。”</p>
释暄不做言语，他体内真气溃散，而苏御体内则是洪水泛滥成灾，处于这两个极端的年轻人，就这样一站一躺地聊天，就像是上一刻。只是躺的人换成了释暄，站的人换成了苏御。</p>
苏御体内胀痛不已，但仍然保持着平淡的语气，聊着一些他想要释暄知道的话。这不是以胜者的口吻教训，而是依然是从前的语气，有些自卑，同时却有些不为人知的倔强。</p>
“白面狗仔，嘿，我一直都觉得你听了这个称呼后，你脸上的表情一定很精彩。”</p>
苏御咧嘴一笑，但却没有看到他希望看到的。相比与三年前，释暄无疑是更加的高人一等，好似已经不是凡俗的人了，以前或许有愤怒，但现在的他，好似抹去了一切的感情。</p>
正因为无情，所以才不会在意他人的看法。</p>
可以说苏御是害怕有情，而他则是选择无视。</p>
“我被你踩在了脚下，你是在看我的笑话吗？如果是的话，那你恐怕要失望了，因为我不觉得是我输。”</p>
释暄缓缓开口，没有被打落神坛后的失忆与不甘。</p>
苏御见状微微叹气，或许当初他知道释暄是这样的一个人，他也不会那么生气，因为释暄真的不是在针对他，而是他苏御自作多情了。</p>
“你说的对，是我输了。你赢了，而你却要死在我前头，和我这个蝼蚁一样的人同归于尽，你也不在意么？”</p>
苏御突然有些愤怒。</p>
“我不是想看你失意的样子，我只想让你看看脚下啊！”</p>
“苏御，何必辱我？”</p>
释暄仰头瞪着苏御，眼神中第一次有了怒意。</p>
“我让你看看脚下！”</p>
苏御一掌压向释暄那高傲的头颅，足以让大江倒流的气机刹那崩泻。</p>
但是突然一道佛光绕过来，苏御低喝一声移山，双掌相对，李元修岿然不动，白衣僧袍微微扬起。反观苏御狠狠退步，直到张季痕在背后推了他一把，他才停了下来。</p>
张季痕一巴掌拍在苏御后脑勺上，笑骂道：</p>
“你有几条命啊，这种情况下还废话这么多。”</p>
李元修道了一声佛号，将释暄扶起来，往东海而去。</p>
“小白，这就走啦？慢走不送啊。”</p>
张季痕在身后笑道，怎么看怎么都觉得贱。苏御刚要冲上去，张季痕一把拉住他，道：</p>
“他的菩提金刚身你还破不了，李家那小子被你打散了金刚身，也够他呛了。小白要去东海龙宫为他重塑法体，你也还是先保命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