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凡床前还需人时时守着,有发烫等异样尽快告诉我。”白神医乏力气虚地交代了一句。
“是。”
琳琅率先一步踏进厢房,坐在床前春凳上,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师凡的脸。
安世看了她一眼,上前探了探师凡额温,不烫,便坐在春凳另一头。
房内桌前散乱茶盏碎片,血腥味未散,十根银针深深浅浅刺入师凡头面部上,尾部颤动。床上之人面色如灰,早没了以往精神爽朗模样,透出向岁月屈服的死气。
空气似在这刻停止流动,二人放缓了呼吸,无声无息都听不到师凡的呼吸声,不久药童来拔了针。
久久沉寂,安世一个时辰探了五六次额温,不见发烫才放下一点心,“这么担心?”
他以为她一身寡淡,不为世事所动,铁石心肠呢。
“他给我算的卦。”琳琅嗓音低沉,一个时辰目光定定,姿势未变半分似乎如此能减轻心中愧疚。
安世刚想替师父高兴,终于要见到收服这个老来徒弟的曙光,这一听真想动手掐她,咬唇压下蹭上来的火,脑子飞速思考,“师父与你达成什么契约,成了便要你拜师?你不知算卦最伤心神?”
她轻嗯了一声,又摇摇头,师凡算卦为生外加身体硬朗,说实话她真真未想过如此严重的后果,“他跟我说,这几日身体不适过些日子再给我算上一卦。”
安世猜想得到肯定,不知道是气谁才好,“怎么突然要给你算卦?”
琳琅三言两句简洁地说明了来龙去脉,安世叹了口气,这怪不得谁。师父难道莫非算到什么才急急让琳琅拜师,“既然如此,你如今便是师父的徒弟,需好生照顾好师父。”
“嗯。”
“你们两人说得我耳根子疼,真是不孝徒。”师凡躺得血液不行浑身发麻,挪动肩膀,吃力地睁开眼皮。
安世二人对话声那般小,还是把师凡吵醒了,就像那夜间蚊子虽小声硬是让人入睡不得。
安世蹭地起身,展开笑颜,“师父,可要喝水?”
“嗯。”师凡转着眼珠子试图清醒些,瞧见琳琅看他看便傲娇道,“别拿那可怜的眼神看我。”
琳琅无言看着他,迟迟开了口唤了声师父。
师凡眨了眨眼,动了动耳朵,控诉道,“你说什么?大声点,我都几十岁老人耳背得很。”
琳琅站起身,郑重地、眼神坚定地张口,“师父。”
“欸~”师凡心里甜甜的又有些心酸,他一介神算什么时候得如此费心让徒弟认他做师父,脸上笑得褶子深深,忘了浑身的疼痛。
安世在外间斟茶,听见师父朗朗笑声中带着一丝中气不足,有些泪目。做徒弟的并未全力帮师父达成心愿,十分惭愧。他端着茶盏进去,递给琳琅,“给师父敬茶。”
琳琅双膝跪地,双手举过头顶,“弟子琳琅给师父敬茶。”
师凡听着那响脆跪地的声响,对那满满的诚意十分满意,在安世搀扶下坐起身,接茶一口饮尽,“今日入了我师凡的门,日后需得勤奋刻苦学我的本事,切不可半途而废,可记住了?”
“弟子记住了。”
“你这杯茶不作拜师礼,等过些日子令楚回来了,在府里宴席上你敬茶才作数。”师凡这人分外注重形式,当年收两个徒弟时都是摆席宴请亲朋好友一同见证的。
会有人说,他一人多年在外游荡居无定所,鲜少与亲朋好友往来,请人过来是多麻烦。
可每次他都会写上几十封信送到全国各地特请好友到来。熟悉师凡的人便知,他这是昭告天下收徒了,还请江湖朋友见着必要时帮上几把手。何等护犊子的一人呐!
“好。”琳琅应是,又陪着说了几句话,本精神不济的师凡昏昏沉沉睡着了。
师兄妹二人守到了次日清晨日出,白神医来行过一次针说无需守着了,师兄妹二人才起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