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阳光下,她那一抹隐晦的笑意被令楚捕抓到了。
“你可别说我,你怕连我都喝不倒。”令楚笑得有些肆意。
“不试试你怎么知道呢?”琳琅回一句,她可是司木带出来的,酒没少喝。
“既然师妹如此,师兄自是奉陪。”
两人回到庭院,古荃羽轩往外走打了个照面,令楚问,“羽轩这是回去了?”
羽轩点头,“嗯,临时有事。”
“那便下次再一起喝酒。”两人达成共识,只是两人都是忙人,下一次聚不知是什么时候了。
琳琅对上他的目光,“慢走。”
两人在敬德侯身侧坐下,敬德侯正吃着花生米呢,看见琳琅坐下斟酒动作架势,随口问了一句,“你敬酒?”
“比酒量。”
敬德侯看她脸红心不跳,不像是说笑,又看了看她身边的令楚得到确认。“来,来来。”
一说比酒量来了兴致,他将旁边一桌的空碗拿来,“小杯小杯喝哪里够大碗喝得爽,满上满上。”
令楚担任起倒酒的大任,三人一同举碗,敬德侯看琳琅淡淡定定一口闷,很是欣赏。“你是江湖中人?”
琳琅点头。
“不愧是江湖中人,够豪爽。我看你不通武功,如今家中是经营什么行当?”
“布匹买卖。”
“哦?”
三人又是一碗酒。
“来时看街上布铺倒是不少,竞争对手有点多噢。”敬德侯四海为家,见得多了也算是半个百事通。
“确实,不以为惧。”酒有些烈后劲大,琳琅这两碗下肚才尝得一点滋味。
“够自信。”敬德侯不觉得她讲此话是夸海口。“我前两日去了趟那迎典酒楼,听说你们这锦阳布铺最是出名。”
令楚笑,都是琳琅名下的。
敬德侯见他笑得莫名其妙,“难道我说了?”
琳琅摇摇头,“敬德侯说得对。”
“等你将锦阳布铺比下去了,就是你成功的第一步。”
琳琅挑眉,都是她的,不是非得比个上下。
“你们行商最怕官府。”敬德侯饮下一大口,“并州的刺史是谁来着,我想想。”
令楚见他迟迟想不出来,“是李志恒刺史。”
“噢噢,对对对。兵部尚书的近亲,我以前打仗的时候那小子还当过我的参谋呢,有些聪明才智。”敬德侯一拍后脑勺。“可惜了。”
没人知晓他在说可惜什么,没人多问。
“高凉郡的知府又是谁?这县的县令呢?”敬德侯又问。
“陈现知府,李夏知县。”令楚答。
“姓李?跟刺史可有什么关系?”
“李家的旁支。”
“噢,百姓如何说他?”敬德侯又补了一句,“官风。”
“人人想法均有不同。”令楚笑。
“哦?按就你所想来说。”
“谈不上是父母官,过旱过涝时节赋税不减反增。”
敬德侯舔了舔后槽牙,这样的官他不是没见过,只是每每听来都觉得很是荒诞。苦读十年圣贤书,靠着儒家仁义思想过五关斩六将,当上官竟能全然忘了读过的那些圣人谨言。
能如何呢,他如今当起了空手将军,这些他又能怎能办呢?
“有时实在羡慕江湖,凡事论正义,邪恶之人总会被正义之人清理,江湖如此和平。”
令楚点头又摇头,“江湖人可以用武力来维持仁义道德,但是武力本就是一个不可控的因素。”
敬德侯叹一口气,“所言尽在酒中,干了这碗。”
噔噔噔,清脆碰碗声,敬德侯一嗓子几桌的人齐齐看过来,在场不乏江湖中人,纷纷举杯,气氛一下调动起来,忽然间宴席都回到了高潮。
“我挺佩服令楚这小子的,行侠仗义,事事做得痛快又处理得恰当。”敬德侯一掌拍在令楚的右肩上,“你日后若学得老头的本事,切勿忘了初心,心中只惦记利一字。”
他是看在她是老头的徒弟份上,才多嘴叮嘱一句。
琳琅点头,“记得。”
三人聊着喝着,一个时辰过去了,其余人陆陆续续离开,中间让琳琅走离酒桌一趟劝说无效的叶闫修在正门口送客。
那三人,就属令楚的脸薄红。不过他说话又比敬德侯清晰有条理,再看琳琅白皙脸颊上晕染两小团粉霞,本是天气热的原因,面上时不时出现笑容。
“唉,你这小子,怎么欠酒。”敬德侯指着令楚,控诉着不满。就在他手旁,整齐摆放着两排酒坛,一排各五坛。
“缓一缓缓一缓。”令楚摆摆手,这两人简直是能喝,琳琅那副像是、只是被炎热闷出的粉红,她怕是身体里流的不是血,是酒。
“唉,你这。”敬德侯有些恨铁不成钢,他看向琳琅,“来我们继续。”他不信喝不倒一个小姑娘。
王爷与老太傅一行人从厅堂缓步而来,见几人那一桌的酒摇了摇头,王爷冲敬德侯说,“你不走,要在令楚府里借住一晚?”
“还早,不迟。”敬德侯喝得正起劲,就是有点上头,站起来有些晃。“你不来喝多几杯?免得见着又说我不陪你喝酒。”
“我看你再喝多两杯就不省人事,要赖上我。”王爷推拒,“我请太傅去王府暂住,你随便。”
“行行行,慢走不送。”敬德侯连摆手。
王爷这一走,镇南府亦跟着离开,夫人临走前唤李管家备好醒酒汤和热水,又与叶闫修嘱咐几句才离开。
没多久,师凡就将敬德侯赶出府。敬德侯大骂小气鬼,又喊了一句琳琅我们下次再战,醉醺醺地离开了。
师凡面色不好地看着站在面前一身酒气的两个徒弟,没想到自己还招了一个酒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