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次冒着高温确认,最高层还有生命体征的只剩下两处。
一名被放在了浴室尚且完好的婴儿和一对奄奄一息的夫妻,非常不巧地分布在公寓两端的尽头。
剩下的时间最多最多只够前往一处,再待下去的话,士郎自己也没有办法从如融化的巧克力的建筑物中逃脱——他的魔力已经不够复制一遍小丑的下水道密室那样的操作了。
若是让热爱做选择题的功利主义者在这里,一定会有很多说法:一条命和两条生命;年轻者和年迈者;健康的和垂危的,辩论的议题足够产出三四本厕所读物。
但士郎只是想也不想地选择了离他最近的。
在已经看不清视野的火光中,士郎绊了一跤,突出的钢筋或是断裂的木刺深深地扎进了他的小腿。
他随手拔掉,滴落的血液在高温中被瞬间蒸发,但凭借直觉和方向感他还是找到了他的目标——将那对仍然活着的夫妻放在投影出的一副担架上,他向街对面的数栋高楼接连射出三支勾着绳子的箭矢,长长的绳索足以拖着他们向不远处空地上消防队刚刚铺开的气垫床缓缓滑下。
剩下的魔力还够一次或者两次投影,可那已经无关紧要了。整个顶层的重心都在倾斜,趁现在射出抓钩枪或许还能抓住最后的机会离开。
再待下去,不要说救人,走不出几步自己都会交代在这里。
本能在尖叫着恐惧。
——高热、疼痛、窒息,这些事从来都只能忍耐,无论如何不可能习惯。
士郎并不想死。
自己的生命和他人的生命同等重要,不存在哪个比另一个更珍贵的问题,他也不曾机械地认为要付出自己的生命去拯救什么,或者向某个说不清的对象赎罪。
……他还有想要做的事。
……还有一个在等待他赴约的人。
虽然下场可能是被骂、被打一顿、被分手,但他仍然要去赴那个约定。
即使它很普通,选择说实话或者装傻都不影响接下来会发生的有趣的事。
之前的选择也说不上是选择,只是效率最高的最优解而已。
但是,理想和曾经许下的誓言在身后划下了一道线,它正一刻不停地反复质问着自己:这真的是无解的问题吗?你尽了全力了吗?
他明白那个答案。
——只要我还活着,都不算尽了全力。
士郎举起那把用来开路的足够锋利的剑,将全身剩下的魔力灌注入双腿,踩着碎石和残垣在错乱倾倒的建筑物中发动最后的冲刺。
直觉数次向他传来致命的警报:一点七秒后会被钢筋刺穿;二点三秒时他会被头顶滚落的水泥块砸成肉酱;五秒后他会无可挽回地随着整栋楼一起坠落。
数秒之后的未来,自己的死状清晰可见。
但士郎只是毫不犹豫地加速前进。
拯救本不能得救的人,化不可能为可能——这才是所谓英雄的定义!
闭上眼,视力在此已经毫无用处。
只是去听,去感觉,然后前进。前进。
千锤百炼的武技和数百次在生死之际游走的锻炼出的心眼让他不可思议地总能抓住那一线生机。
在连自己也都要失去意识的千钧一发之际,他终于找到了张牙舞爪,哭喊着的最后一个幸存的婴儿,抱住了他和倾塌的石块一起坠落。
-
失重的感觉让士郎在短暂地失去意识一秒后重新醒来。
已经没有多余的魔力可用了,他的手中只有一把剑和缠在手腕上的抓钩枪。
可这不是坐以待毙的理由。
抓钩枪一射而出,尝试在侧方的大楼上勾住什么东西,但直到它差之毫厘地滑落,士郎才陡然意识到自己坠落的位置距离太偏。
这一次他把剑绑了上去。
“唔——!”
没有佩戴配套护具的手腕在巨大的冲力下发出清晰的脱臼声,剑成功地钉在了另一座建筑物裸/露在外的排水管上。
士郎借力晃荡了一下,试图借助惯性跃入对面某层楼的阳台。
剧烈的风扑面而来,而当他尝试伸手去抓握栏杆,才忽然意识到一件事——
自己的怀里正抱着一个婴儿和一具尸骸,早已没有空余的手去做了。
仅此一秒的怔愣,剑从自上而下皲裂开的排水管上滑脱,失重的感觉又一次笼罩全身。
……真是愚蠢的死法啊。
士郎苦笑一声,唯一能做的只剩下将自己的后背转过来朝下,将手中抱着的两具孩童的躯体高举着护在身前。
八十米。
五十米。
三十米。
就在这时,天空之上,一个绿色的光点仿佛自无穷远的极高处坠下,向他的方向直直飞来,几个闪现,以比光的传播更快的速度套上了他右手的中指:
“智慧生命已锁定。来自2814扇区地球的卫宫士郎,你有克服恐惧的强大意志。欢迎加入绿灯军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