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皆知江迟三年前被掳去西番旧地,西番却又是魔族栖息的最狠的地方。”
她这一番说辞也勉强的清秀,可谢临歧何许人也?自幼天资明敏绝艳,闻言只是蹙了蹙秀逸俊朗的眉头,挺而直修的鼻梁犹如一清秀骨峰,劈下两张冷薄唇门。
“瑶姬待你自是不好,你逃了三年也无可厚非。”
江迟闻言沉默,清丽的眸有淡淡的哀伤。
“你们都想杀了我的。”
她淡淡的哂着,美丽凄柔如一峰温柔聚水,但那水却是无可避免的向下流滟,险有剔透珠玉坠落。
谢临歧的喉咙蓦地烧紧,一时怔仲,如明玉的眼生出几分困惑。
“你这世是要早夭赎罪的……可转世便不会了。”
江迟道:“转世?今生我便化骨,何来的转世?我入魔地,不过是寻求几分莽撞本领,好防些身。人人皆见不得我活见不得我好,旁人这个年纪早已许了下半生了,而我只能配给死亡,盖因我是毕方的后裔、瀛洲佛门的最后一个佛人。神佛会渡我、山河会葬我么?不会。他们只会嫌我脏腻,恨不得踩着我的骨脊生气吞噬殆尽,像我师父那样,什么活路都不留给我。”
谢临歧深深地望着她,秀薄的眼皮不可见的颤了颤。
“可你注定要为自己的罪孽偿命的。”
江迟掌心仍有风莲凝固了的汁液,如血如火,被她颇为委屈地抹了溢满眼泪的眼睛,“我生来至失踪前便没犯过杀孽,佛戒之中的七十二罪。那个人要我死,不由分说的给我一个名头。我便从未出世起便要背负祸星罪人的骂名,我的同胞阿姊却是光明活着,这就是世俗天道所谓的自然么?他待我不公,永世不公。”
月色袖裳的少女咬着委屈不甘的银牙,眸中明敏痛恨至极,却刻意地忽略掉谢临歧掌心间的冰凌,原本的方向是对着她的心口的。
他望上去是那般的华贵不可攀。她此刻若是山野之麓下嗅食青梅野果的谨慎小兽,他便是高耸垂入天霞遥不可及地自挽云霓的明神,她与他的实力本就不在一个地方,更何况心性的修炼?但他看出来,那确实是真情实意的恨着天帝的。
谢临歧清明俊秀的视线淡淡的从江迟沾泪的明湛面孔挪开,却莫名的觉得那般眼神是如此的锤重熟悉,那眼里烧着的是不甘的磷火与清澈绝望。可他亦是知道,她根本活不过五年了。
他原本因疑心戾杀之气而攒的冰凌渐渐融去,瞬而冷然如故道:“既然如此,那我便给你一年的时间。这一年之内,你若是能够秀拔的出彩,足够让我觉得你是个良才——那么我便会向天帝撤回拥护江宴的前令。”
江迟恍若未闻,抬了一双薄长的眼皮子:“世子殿下这就算是认下我了么?”
谢临歧还未说话,江迟擦了擦两管眼泪,嘿嘿一笑。
“世子殿下啊——大好人诶。”
风轻云淡,谢临歧又开始头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