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琢缨踩着不知是谁的尸骨,脚步微顿,闻言温煦道:“反正也快了,世子来的正好呢。”
萧桑榆已是被吓到动弹不能,一双手死死的扣着枣木扶手,唇肉张开许久,无声啊了许久。
谢临歧像是注意到什么,一指轻轻微勾,旋即萧桑榆怀襟中的落花信笺飞至他掌心。他望着这丑的出奇又传神的好大一个狗头,忽而沉默了片刻,瞳神出现一抹奇异的纠结。
这狗……
萧琢缨缓缓的近了些,唇边一抹哂笑,他忽而将自己掌心间握住的那尾琼枝天婴扬起,对准谢临歧的眉宇之间——
他若无其事地吐了一大口好红好红的血,带着些许痛意的快意道:“我等这一日等了许多年——”
谢临歧淡漠的抬了抬秀逸薄长的眼皮,“不过三年。”
萧琢缨笑了笑,见谢临歧的眉宇间已然凝上一层薄薄的冷霜,便有了几分把握的舒展眉眼。
“不——不止三年。我预谋这么久,付出了那么多的代价,为的就是今朝!凭什么神仙就要高高在上?凭什么?是你们这帮神仙,”他一字一字的钝开了说,像是要刻到骨子里一样。“下凡、侵占别人的身份与肉身,到头来还要一副高高在上、是神仙赏赐的样子!你不觉得恶心吗谢临歧?这宫里也是,连那个人都要听命于神仙,做不成快意天子,那他坐在那个位置上还有什么意义呢?”
许是他今夜终于实现了一直以来的愿望,言语有些颠倒,可他眉眼之间的快意却是实实在在的。
“你不是凡人,你也不是从出生起就活在这里的,你当然不会懂我的心情。”
谢临歧指尖锁着的锦绳微微动弹。
他淡淡的望着萧琢缨,“你为了与他一人的恩怨,杀了近万人。”
“那又如何呢?”萧琢缨微笑着凝视他,“这些是他的臣子、他的百姓,不是我的——他们与我没有任何关系,而我又要复仇,你们也要一起陪他去死——”
那是一只极其修致的指。那只指的主人只是轻轻的抬起,虚空之间,畏缩躲在宫殿深处的怪物便被揪到了光明的地方,刹那恍若山海来袭、蓬莱挪境,所有的重量压在了他们的身上。
一堆雪粉刹那爆开。
他淡淡的收回视线,望着眼前这个志得意满的年轻人。不觉得他可怜,只觉得可悲。
他像是笑了一下,唇边不着痕迹的滑过一抹笑影,万物寂静凝滞:“就是如此么?”
这处本不应该有第四个活人的诺大殿外,忽而莽莽撞撞的闯进来另一个狼狈的身影。
她浑身还沾着粘腻新鲜的血液,衣襟、腰际、甚至裙摆都有,她抬手遮蔽雨丝,锁定到殿内一抹雪白,目光刹那亮了亮,但忽而瞥到那一根细细的绳子——
江迟喃喃:“我狗呢……我那么大一条狗哪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