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开始着笔这幅画,到如今已经一月有余了。
“哪里哪里,是傅先生谦虚了。”陈姝心不在焉地说道,全然忘了面前这人不出七日就可完成一幅画作,只是自己出去游山玩水了小半月,迟迟没有去拿成品而已。
“陈姑娘所览山川美景,理当提笔入卷了。”傅丹青今日少见地话多。
陈姝听得此言,一张素白的芙蓉面上不禁有几分讪讪之色一闪而过。
她向来懒散惯了,平日里少不得要小童在一旁催上几催才肯动笔,这次更是……竟连傅丹青都看不下去了。
“先生所言极是。”陈姝稍振精神,捋起袖子就准备张铺纸笔,踌躇满志道:“我这就准备开工。”
她向来不拘小节,袖子说撸就撸,裙子说挽就挽,傅丹青此人却极为守礼,行事半点不肯逾距。
“那在下便不打扰姑娘了。”清朗俊逸的青年面色微异地躬身行礼,转身匆匆离去。
青年画师出门后,走了没几步,又突然顿步回身看了一眼,从半支起的轩窗中隐约可见那一道清丽身影正风风火火地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忙忙碌碌。
明明满身的人间烟火气息却又摒却一切俗世红尘纷扰。
他忽然记起坊间一句流传甚广的话——枕山阁里丽人居,丽人笔下丽人呈。
一字评之,妙。
六月时节,窗外的湖中莲花开得正盛,书案边照常摆上了一杯散发清香的柑橘甜酒。
将宣纸铺就妥帖后,陈姝又将美人图张挂于正对着书案的墙面上,这才看到卷轴旁的那个油纸包。
甫一拿起,冰凉的温度就传递到指尖。
“难道是冰酪不成?”
陈姝一脸犹疑地打开后,看着里面奶白色的冰品,不禁暗自笑道:好个面冷心热的傅丹青,想不到这无趣呆瓜,竟还会有心买这等消暑小食送给自己。
等解决掉了那块冰酪后,陈姝才开始细细观摩着画卷里那红衣美人。
只见美人长身玉立于金碧巍峨宫殿中,额心贴一点怒放的红莲花钿,一双流光溢彩细长丹凤眼,纤白手指执一雕花银酒杯,眉眼含笑地凑在唇边将饮未饮。
细看之下,却又见那嫣然唇畔一抹弧度里勾勒出无边寒凉。
凝视半晌,不知为何,陈姝眼前忽然浮现出一张似笑非笑桃花面,那人婉转唱腔依稀还萦绕耳畔,华美余音仿佛久久绕梁不散。
她不由得轻声哼唱起来,吴侬软语缓缓自薄红唇间溢出,“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朝飞暮卷,云霞翠轩,雨丝风片,烟波画船,锦屏人忒看的这韶光贱……”
“妙啊。”末了一声喟叹,她端起酒杯浅啜了一口又放下,然后才提笔落于纸间,不出片刻,宣纸上便显出一行清丽隽秀的蝇头小楷来。
《芙蓉殁.一点飞鸿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