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璞玉到了长沙后,直奔经华纱厂而去,见后第一印象,就是厂地建筑当真极为气派,比之上海亦不遑多让。西式大门雄壮高大,石砌拱门,构造庄重,半圆形顶心,别具一格。
经华纱厂是官商合办,创办者是原湖南省督军府的吴参议员。盛璞玉同他说明来意,想参观学习。
没过几天,不知怎么竟惊动了湘系军阀程潜,请她去程公馆一叙。这时候战事已经起,盛璞玉心中虽有些疑虑,但也不是畏手畏脚之人,坦然赴约前往。
事实真相倒不如慕少帅所猜测的那样——挟盛璞玉以令江苏军阀,毕竟盛璞玉说破天不过一介女流,如何就能轻易撼动军心。对于这点,程潜心中也是有所考量的。
他只是死马当做活马医,想请盛三小姐说服夫家出手相帮正处在危困之际的长沙。唇亡齿寒,如若长沙破防,南京又挺得了多长时间?
盛璞玉对桂系军阀有所耳闻,广西自古以来,以民风彪悍著称,长年居于山地间,士兵体能素质好,善于长途奔袭,擅长山地作战,以近战夜战出名。
这样一支队伍,即便江苏军阀与湘军共抗,也未必就有必胜的把握。为今之计,恐怕也就只有示好商谈。
她同程潜说道:“桂军在城外围而不攻,无非是想耗到城内粮绝,这样一来即可节省军费,二来又可降低伤亡,可见如有能够和平解决的法子,桂军也是不会拒绝的。”
“怎么个和平解决法?”程潜对这位盛三小姐的说辞虽不认同,但还是耐着性子看她能说出朵什么花来。对方都打到家门口了,还能怎么和平解决?最和平的法子无非就是现在他开门迎敌,通电下野,从此退出政治舞台。
简单的法子不是没有,可若是一切从简着来,他又何苦折腾到如今?
“广西艰苦,桂军北上,争抢地盘是一桩原因,另一方面自然也有要养活兵子的需求在。璞玉这么说,程军长能明白吗?”盛璞玉的意思,自然就是要他割地赔款以求和。
其实她能理解程潜,毕竟如果有人要她放弃在上海的产业,她同样也不会甘心。但她无法与程潜感同身受,因为在盛璞玉看来,事到如今,识时务者为俊杰。兵临城下,湘军已无退路,何必顽固死守?
两人谈不拢,程潜也不说让她走,就那么把她晾在了那里。不想竟因为此,招得东北军阀的慕少帅讨上门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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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临亭见到盛璞玉时,她正在程公馆的小花园里喝茶,一袭十分修身的锁金边黑色旗袍,露在旗袍外面的皮肤雪白到近乎晃眼,肩上笼着条薄薄的杏色披肩。
手臂似莲藕,纤指如削葱,眉眼间一派从容自如,给他斟茶时让少帅恍然有种岁月静好的错觉。一抬眸,眼前女子犹如初见,一如既往地明丽沉静。
“可曾受委屈?”慕临亭心底觉得好像有千言万语要同眼前人说,最后却只落在一句最无关紧要的询问上。
盛璞玉闻言面上似有讶意,笑了笑,温声反问道:“能有什么委屈?”程潜和她无冤无仇,还能动刑不成?
慕临亭自然是关心则乱。她既然能好好坐在这里,就代表是没有什么大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