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泉说是成亲日子还没商定,结果没两天就发出了喜帖,日子就选在半个月后,邀请二太太一家人参加,吴梦也在受邀之中。
大宝自参军后,二太太日日提心吊胆,密切关注着战事的情况,没那个心情参加婚宴,就让何令行夫妻俩代她送了贺礼。
阿泉和刘全新婚,放了几天假,再回庄园时已经梳起了妇人的发型,脸颊红润含情,浑身洋溢着幸福。
她成婚回家这些日子,住在下厅房的孕妇是其他人照顾的,她刚回来第一天,那孕妇就突然喊起肚子痛,大晚上满庄园的人都惊动了。
何令珍在药厂没回来,二太太只得让人去诊所找吴梦。
吴梦夙夜赶来庄园,给那孕妇看诊一番,宽慰二太太道,“没什么大事,肚子不小心撞了一下,休息两天就好。”
二太太提着的一颗心这才松了下来,这母子俩要出个什么事,她可没法和大爷交代。
赵爱华听见庄园乱哄哄的,也跑来看热闹,结果还没进屋里,就被吴梦迎头拦住了。
“烫伤好些了吗,怎么没来找我讨药钱?”
吴梦一步步靠近,赵爱华跟着一步步后退,面对她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有些发怵,就像那天冯团直言威胁她的感觉一样,莫名的心虚胆颤,被逼的从过道边的木梯上跌下来,一下子崴到脚,疼的冷汗都冒出来了。
“小心点,年纪大的人伤筋动骨好的慢。”
吴梦想要扶她一把,赵爱华却机警的一下子闪开,就是不让她碰。吴梦撇了撇嘴,悻悻的收回手,也不在意。
“刚屋里躺着那姑娘谁呀,之前没注意到?”
赵爱华不甘心的继续往房间里探头,吴梦扶着木梯的栏杆踢了踢黏在鞋底的树叶子,身形微动,刚好挡住她的视线。
“大晚上还是回被窝睡觉吧,别人的事少管,不然这种祸事少不了。”
吴梦边说边张着手在自己脸上比划,赵爱华立马捂住被包成木乃伊的脸,露在外头的眼睛像刀子一样利。
这段日子因为脸上缠着纱布都不敢出门,幸好大夫说处理及时,以后不会留疤,不然她就毁容了,下半辈子哪儿还有脸见人。
每次想到这事,她就气不打一处来,但又忌惮着冯团,不敢拿她们怎么样,只能哑巴吃黄连咽下这口气,外强中干的瞪了吴梦两眼,怒哼一声就走了。
这一场虚惊,第二天还是把大爷惊动来了,也顾不得是青天白日、眼线众多,叮嘱孕妇好好养胎,想吃什么缺什么直接说,一定要把孩子养的好好的。
大爷越发重视起这个孩子了,他失去了何令默,这个还没出世的孩子就成了他的新希望和精神寄托。
赵爱华躲在排水沟空地的古柏树下,悄悄往下厅房探头张望着,她亲眼看到大爷独自进了昨夜生病那个姑娘的房间,鬼鬼祟祟,心里瞬间有了思量。
大爷在屋里呆了一个多时辰,等到他离开,赵爱华贴着墙壁躲到那个房间外,从窗户往里看,一瞬间,什么都明白了。
……
何令冀被绑在屋子里近三个月,浑浑噩噩,终于得见天日。
走出房间那一刻,阳光照在身上,只觉格外刺眼,身体被突如其来的热气裹挟,竟受惊般瑟缩了一下,从没这么感触过阳光的美好。
何令冀瘦了一大圈,眼窝凹陷、颧骨微凸,不复往日的精神风采,这几个月就像活在人间地狱,是他一辈子不曾有过的狼狈和痛苦。
不过好在最后还是熬过来了。
大太太张罗着让灶屋炖了滋补的老鸭汤,做了许多他爱吃的菜,要好好给他补一补。
这几个月,大太太的痛苦一点不亚于他,看着儿子受罪,作为母亲日日吃不下睡不着,心都要碎了。
大太太亲自监督着厨娘们准备饭菜,转头就发现何令冀不见了人影,心里猛地一颤。
何令冀站在人来人往的街上,脚底虚浮感觉有些站不稳,那些熟悉的街景还是和原来一样,却又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不时有认识的人和他打招呼,他都视若不见,气势汹汹的闯进了赌场,门帘刷的刮起了一阵疾风。
赌场里吵吵闹闹,光线昏暗,和他那个暗无天日的房间一样,到处都是是痴迷疯狂的赌徒。
有眼尖的伙计瞧见他,立马上来迎接,“大少爷,您好久没来了……”
何令冀环顾赌场,一把揪住伙计的领子,“把你们老大叫出来,我要和他算账。”
伙计一看他脸色就只事情不好,低眉顺眼的笑道,“大少爷,别那么大火气,我们这刚进了新茶,不如小的去给您沏一杯。”
“少他娘废话,今儿见不到人我就不走了!”
何令冀搬了张空椅在赌场门口坐下,有客人进来便伸长腿拦住,不一会就赶走了七八个人。
伙计在边上看的着急,求了半天也没用,又不敢和他动手,只得去找人。
缺三得到消息,不一会就晃着发光的脑门来了,腆笑着一张脸,还没开口,就被何令冀迎头凑了一拳,嘴角立马咬出了血。
“他娘的缺三,你敢阴老子——”
缺三抓住他又挥来的拳头,安抚求道,“大少爷消消火,有话我们好好说。我备了桌好酒,今儿陪您放松放松。您好几个月没出门了,肯定憋坏了吧,等会要打要骂,全凭你喜欢。”
这是他的场子,周围那么多赌客看着,传出去他的脸面挂不住。
“你别和老子扯开话题,我今儿是来找你算账的。你也不看看我是谁,背后有什么人,敢在我面前耍花样,我看你是活腻了。”
缺三一个劲陪着笑,弓着腰,满脸殷勤谄媚的样,“不敢不敢,您可是堂口的冀大爷,舵把子的兄弟,别和我个小蚂蚁一般见识,我是哪个牌面上的人物啊,哪儿敢阴您啊。当时我也是看您太痛苦,想帮您松快松快。我可是一番好意!”
这事说来也是奇怪,何令冀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染上了大烟。
之前他在缺三赌场玩骰子的时候,突然口干舌燥、呼吸急促,心里跟猫抓似的难受。缺三把他带去休息,却是把他带去了大烟馆。
何令冀闻到烟馆里的味,就像闻着血的狼,立马就抽上了,然后飘飘欲仙、醉生梦死起来。
他在烟馆呆了三日,后来蒲乡长冲了进来,把他抓了壮丁,才会有后面一系列的事。
他苦思冥想谁害他染上的大烟,却怎么也想不到,最大的嫌疑就是缺三。